墙壁是白色的,连同电子门也一样;
房屋里十分整洁,只有一张床,也是白色的;
还有玩具,白色的,虽然她很少摆弄它们;
医生和研究员,白色的,至少他们的制服是一样的;
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就连居住在里面的少女,都如白纸般纯洁。
仿佛它就是一间童话搭建出来的城堡,慰藉着某人的心灵。
阿莱雅能够自由活动已经两个月了。
她快步奔跑在研究所外沿的廊道上,隔着一扇扇铁门,时常听到研究员们争论对错的声音。
实验上、生活上,这里的人似乎总是很难达成统一,每个人都固执地坚持己见。
阿莱雅摇了摇,尽管她无须担心这些,但还是不免去思考,思考为什么。
一个铁门旁坐着一个半瞎的老头,揣着个板凳往那一放就能坐一整天。
半瞎老头叫约翰·格朗道,他可以算作这个研究所里的异类,毕竟他这把年纪也没可能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学术知识,充其量只能在最外围当个保安。
与之相同的,阿莱雅也是个异类,但老约翰至少还能当保安,阿莱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研究所里算是什么身份。
尽管老约翰长得很吓人,但阿莱雅经过时依旧很礼貌地和他问好。
叼着一口老烟斗的半瞎老头笑了笑,尽管笑起来很难看,但至少他还努力地维持着和蔼的语气,“小丫头,别在外面玩太久了啊。”
“我知道啦,约翰爷爷。”阿莱雅径直冲出了门,外面是天台,天台边缘架着几截楼梯,用来让研究所里人到外面去。
这样的设计有些多余了,阿莱雅始终无法理解这样布置的用意。
只是每次出去,都得多费些事爬楼梯。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阿莱雅没有立刻奔向楼梯,因为医生坐在那里。
他就坐在墙壁的外缘,低头对着荒凉的黑夜、死寂的街道、冷清的寒风。
医生摩挲着一叠铁牌,上面刻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他的背影像极了一位诗人。
冷风让阿莱雅打了个寒颤,她靠着医生坐下,“在想什么?”
“是阿莱雅啊,”医生收起铁牌,揉了揉她的头,“没事,又要出去玩么,小心点骸兽哦。”
阿莱雅拧着嘴,像是有话要说。
“怎么?是有人欺负你了?那就去找你安德鲁叔叔,给那帮人长个教训。”
阿莱雅摇了摇头,“不是的,大家对我都很好……”
阿莱雅顿了顿,不解地说:“可明明大家和我相处的都很开心相互之间却总是争执不休。”
医生思索了会,柔和地看着阿莱雅,“大概因为阿莱雅是不同的,就像……孩子。”
阿莱雅无法理解这个回答。
而医生似乎没留意到,只是很快又问:“那么你刚开始又是在纠结什么呢?”
“你别笑话我,”阿莱雅犹豫地开口,“我总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像梦一样不切实际。”
“梦?”医生困惑地重复着这个词,舒了一口气,顺着阿莱雅的这个说法往下,“可是啊,阿莱雅,既然是梦,那做梦的你,在入睡之前又在做什么?”
阿莱雅茫然地看向医生,他正盯着脚下的街道怔怔出神。
直到很久以后阿莱雅依旧无法理解那个回答,甚至连同接下来医生所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也许,等梦醒的时候,我们才会明白吧。”
·
当阿莱雅从维生装置中醒来。
当她再一次醒来……
是在……我不知道。
她走出了破烂的建筑,漠视着面目全非的一切,步履蹒跚地走着。
漫无目的,甚至连同有关过去的一切是否真实存在都无法确信,只是浑浑噩噩地游荡在废墟中。
被世界抛弃,将世界遗忘。
所谓废墟,
即是那钢铁巨兽倾倒在天边,
当文明化作尸骸之时的称谓。
我们早在心中明了,这样的世界再无救赎的可能,只能默默地注视它,并一同缓缓死去。
在浩瀚的星河中,
我们是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