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漠阴沉着脸，拦在在祝华面前：“死吧。”

于是，地上又多了一句尸骸。

生死的恐惧让最后那人彻底恢复了理智，他摔倒在地上，挣扎着向后爬动：“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些食物，食物有问题。”

古漠长叹一声：“你们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啊。”

他蹲在那人面前，轻声细语：“就因为我反抗了神明，你就觉得我是什么好人？”

一剑枭首。

“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一个看不得朋友受欺负的普通人。”

无人应答，面前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古漠擦拭着宝剑，教堂中一时间寂静无声。

古漠看了看祝华，又环视四周，声音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谁动她，谁死。”

就如同之前的迷雾一般，光亮充斥着四周所有，只不过站在这里的，只有古漠，祝华，古冷三人而已。

古漠看了看祝华，又看了看古冷，沉默不言。

宝剑入鞘，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杀人的感觉怎么样？”古冷开口了，那笑容发自真心，“上一次你杀人是什么时候来着？”

古漠闭上了眼睛：“我不喜欢这个感觉。”

古冷愣了一下，大笑出声，一时间直不起腰来：“哈哈哈！你不喜欢？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

祝华一脸懵逼，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她只看到古漠的手臂在颤抖：“古漠，你在抖。”

“你以为他是害怕？”古冷笑的前仰后合，“他之所以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他在享受杀戮的快感！”

正说着，四周场景再次变化，白茫茫的世界有了痕迹。

………………

一座三米高的神像矗立在面前。

这座神像与之前在村落里看到的不同，长须黄衣，手中拿着浮尘，表面镀着一层闪闪的黄金，高坐与庙堂之上。

“这里是庙宇？”古漠问道，却无人回答他。

看看周围，祝华不知道去了那里。

“行吧，毕竟是幻境，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很正常。”古漠自我安慰着，走出庙宇。

门外，火光映红了天空。

到处都是尸体，断臂和残肢散发着扑鼻的腥臭味，脚下的石板都被染红，偶尔能从鲜红的缝隙中看到石板原本的青色。

破烂的房门，火焰中摇摇欲坠的牌匾，街道尽头的小桥流水，水中已不见了清澈，唯有猩红，还有几具尸体在其中沉浮。

这座城市曾经是繁华的，至少从残存的建筑与整齐街道上可以看出来。只是，所有的繁华都成了过眼云烟。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呢？战争？瘟疫？还是其他？

古漠看向庙宇内，那神像依然安详，不管是在曾经繁华的城市中，还是如今一片混乱的情况下，神像脸上的表情都不曾有过变化。

神像眯起的眼睛，是对人世间一切的藐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我的孩子呢！”

一道惨叫声将古漠拉回现实。

在街道的那一边，是几个衣着光鲜，看上去风仙道骨的男子，干净的衣裳，在这一片混乱中显得格格不入。

一名四十多岁的妇女跪在他们面前，拽住他的裤腿哭喊着：“我的孩子呢！你们把我的孩子带到哪儿去了？”

“你的孩子是被神明选中的，”一人拍着妇女的后背安慰着，“你不用担心他，他过得会比你好。”

“我不信！”妇女哭喊声更大了些，“你们还我孩子，还给我！”

那人好像不耐烦了，抽出腰间的长剑：“敬酒不吃吃罚酒。”

剑刃穿透肉体。

古漠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古冷所说的他记得清清楚楚：这里是幻境，这里的人，都是虚假的。

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幻影大动干戈。

古漠不愿意参合这种事，转身就走，只是事与愿违，那几人还是注意到了他。

“站住。”

像是一阵威风吹过，那几人包围了古漠。

“你是这里的原住民？穿的真奇怪。”

一人拿着长剑抵在古漠的脖颈：“城门口的告示看了吗？我们需要五百童男童女，你家里的孩子呢？献上来。”

“我没有孩子。”古漠淡淡说道。

那人冷笑着：“没有？带我去你家里看看。”

古漠不说话了。

“又一个不知好歹的。”正说着，那人用力，要将剑刃刺入古漠的脖子。

但是剑刃却不动分毫，却是古漠两指夹住了剑刃。

“我说的是实话，”古漠长叹一声，“我不想惹事……”

“都给我上！”一声令下，三柄长剑向古漠砍下。

“我真不想惹事儿啊。”古漠喃喃一句，右手握在了剑柄上。

四周几人忽然有了别样的感受。

大火之中的燥热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是青山绿水的涓涓细流，又像是开春的第一场雨润物细无声，轻柔，且舒畅。

就像是浸泡在温泉里一样。

可是这里拿来的泉水？

伸手向着身上一抹，手掌中满是猩红。

那是血。

一个照面，古漠就解决了那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子，他们甚至没有看到古漠是何时出手的就已经中招。

每人身上都有两道伤口：一道脖颈，一道胸口。

古漠走到那妇女面前蹲了下来。

“你是谁？”妇女眼中流露出希望的光彩，“你是……神明派来救我的吗？”

又是神明……

不知怎么的，古漠一听到“神明”两个字就觉得反胃。

只是看着妇女眼中回光返照的光彩，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是。”古漠承认了下来。

妇女欣喜异常，忽然想到了什么，死死拽住了古漠的裤腿：“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古漠摇摇头：“抱歉，爱莫能助。”

这是医生对古漠说过的话，无情，但是合理。

古漠不喜欢这句话。

只是那妇女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不断重复着：“求求你，求求你了，求求你……”

声音戛然而止，她没有了呼吸。

古漠长叹一声，蹲下来合上了她的眼睛，起身就要离开，却发现裤腿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那是妇女的手。

即使生命已经消散，她依然死死拽着古漠的裤腿。

一声声哀嚎仍然回荡在耳畔：“救救我的孩子！”

那声音，就好像是在一片人间炼狱中，看到了唯一的曙光。

古漠沉默了很久很久。

这是幻象，这里的人，这里的物，这里的一切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古漠一遍一遍的提醒着自己。

…………

为了避免遇到更多的麻烦，古漠出了城，向着山上走去。

路上，他一直思考着应该怎么出去。

按照古冷的说法，顺着幻境的逻辑走下去，时间到了就能走出幻境。只是，如何界定这个“时间”呢？而古冷的话又有几份可信？

古漠想要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只是那妇女临死之前的呼喊，与她眼中的希望，却像是刻印在古漠脑子里一样，怎么样都忘不了。

不知不觉，古漠走到了山巅。

天空中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

轰！

闪电划过长空，照亮了眼前。

数百人……数百仙人腾飞在空中，其后是一座富丽堂皇的马车。前饕餮，后烛龙，飘飘欲仙，烟云缭绕。

一阵狂风吹来，掀开了马车帘幕，其中坐着两人。

古漠愣了一下，“祝华？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坐在马车中的古冷同样是古代服饰，只不过身上穿着华丽了许多。

祝华：“我不知道啊。”

“盟主请放心。”坐在祝华面前的胖子发话了，那肥胖的双手从篮子中拿出一块猩红的血肉放入嘴中大口咀嚼，“这妖人今天跑不了的。”

马车前，有人叫嚣着：

“妖人，快快束手就擒！”

“你掠夺数百城乡，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惹得民不聊生尸横遍野。”

“你丧尽天良，今日我等除妖盟就要替天行道！”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古漠抬头看了一眼，心中琢磨着：看这架势，祝华在这群人中地位颇高，我可以先假意投降，与祝华会和之后从长计议……

一阵呜咽声打断了古漠的思路，他回头看去。

那是三十多个衣着破烂的孩童，脸上的恐惧与绝望绝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

哭声，正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人发出的。

古漠脑海中有惊雷作响，所有的只言片语串联到了一起。

村庄，孩童，血肉，民不聊生。

以及妇女临死前的哀求。

他看了看身后孩童，又看了看马车上胖子手中的血肉。

吃人……

虽然古漠不愿意相信这一推测，可是那胖子眼中无尽的贪婪，数百仙人眼中的渴望，无一不再证实他的猜想。

饕餮一声嘶吼，烛阴呵呵的淫笑着。

“这是幻境。”古漠自语着。

况且眼前这些腾飞的仙人，显然不是之前在城里杀了的那几个可以比拟的。

下雨了。

瓢泼大雨中，身后每一个孩童都在瑟瑟发抖，雨水淋湿了他们稚嫩的面容。

古漠仰着脸，迎上了风雨。

这可是幻境啊。

“罢了。”古漠长叹一声。

向前。

踏出了一步！

恍惚间，他的身体中多了些什么，就像是天地初开，一片混沌与虚无之中诞生的，第一缕鸿蒙之气。

“妖人看剑！”一名“仙人”出手了，飞剑度空，横向古漠的头颅。

腰间的宝剑发出清脆龙吟，无人操控，竟自行出鞘。

寒芒出，血如昙花。

飞剑崩裂。

“仙人”从中抛成两半，坠落凡尘。

古漠伸出手掌。

宝剑欢呼雀跃着，落在他的手中。

剑气横秋。

拨云见日。

风雨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