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蒲千万再次醒来时，他的五感都仿佛丧失殆尽。

周遭的一切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在一片虚无中，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着。

所处的空间安静到了极点，哪怕掉根针都会清晰地听见。

过了半晌，他才逐渐感知到意识和肉体的联系。

蒲千万尝试动了动手指，猛地感受到一阵锥心的疼痛。

“嘶”，他没忍住叫了声，努力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

“我竟然没死？”蒲千万下意识就想，“这又是哪儿？”

全身的知觉正在逐步恢复，他的额发已经湿透了，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哈喽，”少女的语调上扬，“又见面啦！”

——是小满的声音！

蒲千万心中的恐慌减轻了一些，虽然他们才刚认识，但小满毕竟是他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遇见的第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她的出现是好事还是坏事。

“果然没通关啊。”小满走到他面前，利落地打了个响指。

屋子里一下变得格外明亮，透过玻璃窗还能看见外面湛蓝的天空。

蒲千万有些疑惑：“这里是……虚拟空间吗？”

“我，为什么还活着？”

“这个嘛，你可以理解成新手保护机制。”小满蹲下来，视线与他平齐，“当然，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蒲千万问：“什么代价？”

“咳咳，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小满伸出手指在空中晃了晃，一点浅浅的光芒在她的指尖跳动，“正式开始通关后，玩家的代称也叫「员工」，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们都是负债要给赌场还债的打工人。”

柔和的靛青色星光微微闪烁着，像是在一同附和。

“这一次，你输掉的赌注是生命。而作为代价的，是你的肉体。”

“什么意思？”蒲千万不解道。

“很简单，在刚才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回收人员已经在你的脑中植入了特殊芯片，在进入主神空间后，你会觉醒一种能力。”

“觥筹之间这款游戏中植入芯片后觉醒的玩家主要分为两类，分别是：擅长使用武器的「器员」和能够使用灵力的「灵员」。”

“我就是灵员。”她眼神一凛，指尖的光芒很快消散成了光点，周围的环境再次变化起来，“是很稀有的空间系哦！”

蒲千万的大脑明显超载了，他张大嘴，几乎是目瞪口呆。

小满并不理会他：“灵员是非常稀缺的，强大的灵员能够通过灵力操控他人，并将灵力实体化造成法术伤害。但大部分的灵员都是治疗系的，这其中又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是空间系。”

“等等，所以这个虚拟空间，是你，你用能力…灵力创造的吗？”

“对啊，怎么说呢，大概就像哆啦A梦的百宝箱一样。”小满说，“不过其他玩家也能通过道具创造虚拟空间就是了，只是不能随机改变大小和环境。”

蒲千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说回器员，每一位觉醒器员天赋的员工都可以在光屏兑换相应的「器」。器都有器力，高器力的武器可以「结式」，就类似于游戏里的大招？”

“在觥筹之间的世界观下，等价交换是核心理念。器员结式，灵员放大，使用了超出自己本身水平的力量，就会付出相应代价。与之同理，各位员工觉醒的能力是主神的赐福，并不是完全等价的交换，所以需要支付获得能力的报酬，一般来说就是身上的一种器官。”

“不过——”小满拉长声音，略带同情地看了蒲千万一眼，“你应该是传说中超级超级稀有的那种人，至少是我开始担任指引员以来就没见过的那种。”

蒲千万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小满接着说：“你是区别于灵员和器员以外的第三类人。”

“——既无法掌握器力，也没有灵力的，「虚者」。”

蒲千万闻言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他的内心涌上一阵淡淡的死意，倒霉到这种程度的还有必要玩游戏吗，这跟上赶着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小满看蒲千万一下丧失斗志的模样，着急地往他背上一拍：“虚者虽然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啊，据说前几年的排行榜第一就是虚者！”

“哦，那他一定很努力。”蒲千万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所以你也要相信自己啊！都倒霉成这样了怎么可以不努力！”

“我不喜欢要努力才能活下去的世界。”蒲千万第一次非常认真地说，他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小满关切的眼神。

“我喜欢，哪怕不努力，不拼命，只是正常生活着，就很幸福的世界。”

“我讨厌豆类，讨厌山药，讨厌把我的珍藏手办掰断的小孩。但我最讨厌的，是一定要拼命努力折磨自己才能幸福的论调。”

蒲千万顺着一口气说完后，才注意到小满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种话，好像之前也有人对我说过。”她晃晃头，“想怎么游戏是你自己的权利，不过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安稳的生活注定是不可能的了。”

“趁早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吧，毕竟现在这里才是真实。”

蒲千万垂下眸，死死盯着自己衣服上不知何时浮现的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