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我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双手在膝盖上轻轻摩挲。
“不要紧,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斌哥说。
“之前您问我为什么来句容,我说是因为这边工作好找,其实是我没说实话,”我低下头不敢正视斌哥。
“我倒是愿闻其详。”
“我的男朋友目前正在句容服刑,这是我一直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他的处境让我感到无比痛苦和无奈,我选择来到句容工作,其实也是为了能够在他服刑期间,有一个寄托和目标,我是想在这里等他回来。而且我之所以对纹身有着不一样的看法,是因为我的男朋友是一名纹身师,在遇到他之前,我对纹身的认知仅仅停留在表面,自从他走进我的生活,我才开始真正深入的去了解这个充满魅力和争议的领域,”我如释重负的把这件事告诉了斌哥。
“你男朋友在句容服刑?他会纹身?”斌哥有点惊愕:“这确实有点让我吃惊,当初看得出你没有说实话,但我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出门在外,谁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和苦衷,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权,你只是为了保护你自己,并没有给其他人带来伤害,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您不会因为这个开除我?”我小声的问。
“当然不会,我不是说了嘛,这是你个人的隐私,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之我更欣赏你的坦诚,”斌哥释然的笑了笑。
“可是我不确定我自己能在这边呆多久,所以我不能冒昧的接受您的好意,”我诚恳的说。
“你的意思是你随时会离开?”斌哥的眼神有些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沉着冷静。
“是的,”我低着头。
“刚刚你不是说要在这里等你男朋友,为什么又要走呢?”斌哥不解的问。
“他不希望我留在这里,他要求让我回连云港,因为这个问题,他开始逃避我。”
“他不是再逃避,他是担心你,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外面受苦。”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他觉得以他现在的情况会给我带来很多困难和压力,但我不这么想,我不想离开他,我愿意和他一起面对这一切困难,他说不想耽误我的青春,让我寻找自己的幸福,我的幸福不就是和他在一起吗?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我还有什么幸福可言?我们曾经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他是那么爱我!”
“你真是个傻姑娘,”斌哥笑了笑说:“行吧,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想等他,我给你的提议还是很不错的,你好好在这里做,等他出来,你们重新开始,不是很好吗?小姑娘,趁年轻好好学一门手艺,放心吧,我这边不着急,你慢慢考虑,想好了告诉我,我给你充足的时间。”
“恩,那好吧,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我想了想说。
“这就对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斌哥露出满意的笑容。
“对了,斌哥,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你问,”斌哥耸耸肩膀。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和她来自同一座城市,如果你不是连云港的,当初你没带身份证,以我做事的风格,你不可能留下来!”斌哥很直接的说。
“她,您是说您的那段刻骨铭心?”
“对。”
“明白了,那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我说。
“去吧,”斌哥温柔的看了看我,那眼神很熟,但说不清在哪里见过······
网吧里,和尚躺沙发上睡得正香。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虚拟世界中,少了白日里的喧嚣与嘈杂。我习惯性的把QQ设置成隐身模式登录,看着一个个跳动的头像,我知道肯定是小鱼、杨明他们发给我的留言,我紧紧咬着嘴唇,双手握拳,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要点开的冲动,那不断闪烁的头像,仿佛是一个个诱惑的漩涡,我深知一旦陷入,就会被那曾经熟悉而温暖的情谊所吞噬。我怕我看了会忍不住想回去,回到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校园,回到那群无话不谈的伙伴中间。可是现实告诉我,已经回不去了,前方还有未知的路要走,还有新的挑战在等着我。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电脑屏幕转向一边。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勇敢面对新的生活环境,为了赵龙生,为了我自己。然而那跳动的头像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让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潇灵,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一大清早,丽娟提着早点来接班。
“什么?”我无精打采的伸着懒腰。
“你最爱吃的磁米锅巴,快尝尝,”丽娟拿出一块就往我嘴里塞。
“我还没刷牙呢?”我忙捂住嘴。
“我刷了,我刷了,”和尚把嘴张的老大。
“你啊,咿呀,真恶心,”丽娟嫌弃的把锅巴塞进和尚嘴里,和尚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钱都在这里,你点一下,我要回去睡觉了,”我指了指抽屉。
“嗯嗯嗯,行了行了,你回去睡觉吧!”丽娟冲我摆摆手。
“那我回去了。”
“等等我,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和尚跟了上来。
“怎么不去陪你的潇潇?”我问。
“别提了,她这两天不爱搭理我。”
“为啥?”
“哎!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哦。”
“噢对了,昨晚斌哥找你干嘛的?”和尚试探的问。
“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他又没告诉我。”
“你跟他多少年了?”
“我想想哈,少说也得四五年了吧。”
“他以前女朋友是连云港的?”我接着问。
“是啊,你问这个干嘛?”和尚警觉起来。
“没事,我就是问问,好奇,你见过他以前的女朋友吗?”
“哦,见过几次。”
“漂亮吗?”
“你说呢?”和尚反问道。
“他们当时的感情是不是特别好?”
“肯定的了,不好能谈对象啊,脑子有毛病!”
“那怎么就走到分手这一步了呢?”。
“哎,感情的事谁说得清啊!据说是因为斌哥家里人的缘故。”
“他家里人?这怎么会牵扯到他们的感情呢?”
“好像是斌哥的父母觉得他女朋友的家境不够好,担心会影响他的事业发展,所以一直反对,为这个事,斌哥还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斌哥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听从家人的安排,选择了现在的这个大嫂。”
“现在的大嫂是他父母给安排的?”
“那当然,现在的大嫂父母在句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斌哥的事业上也没少出力,这么说吧,他们两家是世交,他们的婚姻是父母一手包办,”和尚一本正经的说。
“哦,懂了!”
“哎,不是,这跟他昨晚找你有什么关系,”和尚问。
“没有关系啊,我说过有关系吗?”
“好像没说。”
“那不就对了,行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困死了。”
“哎哎哎,你还没告诉我昨晚斌哥找你干嘛的呢?”
“那么想知道啊?”
“你说不说啊?”和尚气急败坏道。
“自己去问斌哥,”我扔下一句话上楼回房间······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向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正沉浸于甜美的睡梦中,突然,一阵的电话铃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将我从梦境的美好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喂?”我带着浓浓的睡意与不耐烦,伸手摸索着接通了那扰人清梦的电话。
“睡醒了吗?”
“你是?”声音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斌哥!”对方说。
“斌哥?”我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
“我在你家楼下。”
“在我家楼下?您有什么事吗?”我瞬间清醒。
“起床收拾一下,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个黑心的老板,简直毫无人性,我这才睡了几个小时,就急不可耐地喊我去上班,难道赚钱的机器都不需要休息吗?”我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看看时间,还不到四点,我在心里暗骂着。
我洗漱好,换上衣服,满脸怨气地走下楼,刚到楼下,一眼就看到斌哥的车醒目地停在门口,我长舒一口气走近,车窗缓缓降下来,斌哥带着墨镜拍了拍副驾:“上车!”
“哦,”我敢怒不敢言地打开车门,带着一丝忐忑坐到副驾。
“看样子你还没有睡醒?”斌哥看了看我说。
“嗯,”我面无表情的回答。
“这起床气还不小,”斌哥笑着抬手要拍我头,我本能的躲开,斌哥尴尬的把手收了回去。
“斌哥,我们这是准备去哪?”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可声音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到了你就知道了,安全带,”斌哥指了指安全带,我连忙把安全带系好。
我身体僵硬地坐在那里,车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空调的丝丝凉气吹拂在脸上,却无法冷却我内心的焦虑,我不敢乱动,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啥办法,目光游离地看着车窗外。
斌哥微微侧过头,眼神从前方的道路移到我的身上,语气轻松地问道:“你这样坐着不累吗?瞧你,身体绷得紧紧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那么紧张干嘛?”
“没有啊,这样坐着挺好的,”我硬着头皮说。
斌哥把车靠近路边停下,伸出手熟练地按动着座椅旁边的控制按键,随着细微的机械运作声,我的座椅开始进行着角度和位置。
“这样会不会舒服点?”斌哥眼神柔和的看向我,用一贯沉稳又不失亲和的语气问。
“嗯,”我把头转向窗外。
“要不要再睡会,到了我喊醒你?”他试探的问。
“不用,我不困,”我依旧态度很冷的回答。
“我发现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整个人都显得很不自在,是因为怕我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跟我讲讲,嗯?”斌哥轻轻皱了皱眉头,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摸了摸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切,将目光从前方的道路短暂移开,转头看向我,嘴角微微下沉,缓缓开口问道。
“没……没有,我……我没有不自在,也不是怕您,”我听到他这么问,身体猛地一僵,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的眼神闪烁不定,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斌哥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轻轻摇了摇头,说:“还说没有,你看看你,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有那么可怕吗?”他边说边用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方向盘,那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真的没有,可能……可能是睡眠不足,所以状态不太好,”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斌哥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变得深沉,透露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随后叹了口气,说:“如果是因为昨晚上我跟你聊的事情让你这么紧张焦虑,你大可以跟我讲,不需要憋在心里。”
“嗯,我知道了,”我赶紧点头,像捣蒜似的,我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座椅上,凉凉的。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斌哥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道金色的光影。斌哥继续专注地开着车,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方向盘上。
“到了,”汽车行驶至茅山的山脚下,斌哥把车停下。
“我们这是要爬山吗?”我简直难以置信。
“我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得抓紧了,不然就白跑一趟了,”斌哥看了看手表,严肃的说。
“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爬山吗?”我努力地深呼吸,拼命压制心里的怒火,语气尽量平和的问。
“爬上去就知道了,放心,你会感激我的,”斌哥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山上走去,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紧跟其后。
期初,山路还算平缓,随着高度的不断攀升,山路逐渐变得陡峭起来,脚下的石头也变得松动,斌哥放慢脚步,看着落在后面略显吃力的我,说道:“怎么样,还行吗?用不用拉你一把”?
“不用,我可以的,”我气喘吁吁的说。
“来,把手给我,这地方有点难走,”斌哥说着转过身,一只手扶住旁边的岩石,另一只手向后伸展。
“我可以的,”我倔强的抓着旁边的树枝艰难的爬着。
“别硬撑,快把手给我,”斌哥眼神坚定的看着我:“我们得加快速度,他们放风的时间快结束了。”
“您的意思是···”我似乎明白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不再犹豫,颤抖着将手伸向他。
终于爬到山顶,俯瞰监狱,那里的一切尽收眼底。高耸的围墙,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内外世界决然隔开。围墙上,盘绕着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而尖锐的光芒,仿佛在警告着外界不得靠近。监狱的建筑整齐排列,灰色的墙体显得沉闷而压抑。一扇扇狭小的窗户,犹如黑暗中的眼睛,透露着神秘和未知。操场上,一群囚犯缓慢的踱步,然而距离的太过遥远,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也无法确定其中有没有我心心念念想见的赵龙生。他们的身影在这空旷的场地中显得如此渺小而孤独,他们步伐沉重,身形拘偻,不时的向四处张望,我想他们一定也在懊悔曾经犯下的过错。
此时,我的心揪成了一团,紧张与激动在心底交织,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区域,每一个移动的身影都能让我心跳陡然加速,生怕错过那个熟悉的轮廓,我期待能看到他,这种心情让我备受煎熬,我不断在心里默默祈祷,哪怕能远远的看上一眼,我已经很知足。然而直到他们防风结束,我也没能看到那个我想见的他,失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心里空落落的,我呆呆地望着那逐渐安静下来的操场,久久不愿离去,心里满是不甘和牵挂。
“别难过,以后想来告诉我,我陪你一起,”斌哥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语重心长地说。
“谢谢。”
“不用客气,你对他的这份痴情确实很让我感动,希望等他出来不要辜负你,让你的深情得以回应,”斌哥拍了拍我肩膀:“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车里一句话没说。窗外的景物如光影般迅速倒退,仿佛时间的车轮无情地飞转。车内的气氛安静得如同凝固了一般,只有车辆行驶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我眼神空洞的望向窗外,双手不自觉地把衣角都揉出了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