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全是姓周的?”
他朝堂口一喊:
“来个伙计!”
汗巾甩到肩头上,刚拾掇完一桌子,小二急匆匆溜到前台:
“掌柜的,您吩咐。”
“去后厨知会一声,再备两框子菜。”
“得嘞。”
刘宝泉正端着黢黑的铁锅颠勺,大肚皮上裹着的围裙一颤一颤的,勺子一勾,把整锅子菜舀进了大盘儿,左右捅捅串串,把这盘儿摆的是相当漂亮。
“齐活儿!”
刘宝泉把锅一涮,刚要关火,小二从外边闯进来:
“刘师傅,掌柜的说再加两框子菜备上。”
“得嘞,待会就吩咐下去,顺道把这盘儿端出去。”
……
八月十四
菜刀嵌入砧板,刘宝泉拍拍手把围裙解下。
门外的掌柜撩开门帘探出头来:
“刘师傅,把菜择完就下工吧,明儿赶早过来,尽快把菜备齐,赶晌午前做好。”
“得嘞,劳烦掌柜的跟东家说一声,过了节把工钱给了,我好走路。”
“放心吧您,不会少的。”
掌柜的一走,围裙落在砧板上,变做个半大的老鼠。
厨儿鼠抱胸抬头,望着刘宝泉那张择菜的宽背,沉默了良久,才开口:
“刘胖儿,你咋这么木讷?要是我,直接掀菜刀走人,你是主厨啊,凭什么择菜的活儿也是你干!”
刘宝泉的手很稳,掐根,去叶,一丝不苟:
“阿福,你不懂,凡间的人情世故太多了,我不多揽点活儿干,炒几年菜才能把老母的眼睛治好啊。”
厨儿鼠坐在砧板上,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根本就是蚊子腿,他们欠你的月钱还少吗!”
“别这么说,阿福,等过了节,我人一走,他们总归会结清的。”
“结清?他结个屁!”
……
八月十五
刘宝泉的锅铲抡的飞起,打杂的,理货的也来来回回好几遭。
一会这个要醋,那个要酒,后厨闹腾的像是菜市场。
打外边又探进来个小二,吩咐道:
“刘师傅,今儿您千万上心,咱鲁县爷来楼里吃饭了。”
刘宝泉一听,锅铲捏紧了一点:
“放心,我有数。”
小二上完了最后一桌子菜,就等县爷那天字号包厢了。
得了闲便溜到前台,和掌柜的扯起了闲天:
“郝掌柜,这节一过,刘宝泉就走了,咱上哪再找个炒菜的?”
“这你甭操心,三个月的月钱还愁找不到个厨子?”
小二听了这话,一皱眉:
“您这是不打算给刘宝泉结月钱了?”
“嘿,我楼里找厨子不费时间吗?他这一走,我这损失怎么算,我没叫他赔就不错了。”
掌柜的一吹胡子:“结?结个屁!”
后厨,刘宝泉轻轻摸了摸胸前的厨裙,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钻入耳根:
“刘胖儿,做完这顿,你真不干啦?”
“不了,老母的眼睛拖不得了。”
“你打算去哪?”
“赵州,我老家在那,那里的医师也很了得,能治眼睛……阿福,你去吗?”
“我……”
叮咣的杂乱声从外堂里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话头落入耳朵:
“一个不留!”
下一刻,一个持刀壮汉撩开帘子,血点子崩的满脸都是,看上去活像个煞神。
……
“刘胖子!”
“阿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