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猛地睁开眼。

只在他恢复意识的这一瞬间，冷汗便冒了满背。他只感觉大脑乱作一团，狂涌的兴奋与惶恐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骤然的冲击让他无法思考。

“冷静，快冷静下来。”李德在心底呼喊。

尽管此刻他的思绪天旋地转，其身子却看似平静地躺在一张未盖布衾的老旧木板床上，借着月光才能看见他苍白的面色，紧张过度而震颤的眼球和不自觉地颤抖的身子。

李德仅存的一点意识在心中默念，接着强迫自己连续地大口喘息，伴随着胸腔剧烈起伏，一半会儿过后，他终于是堪堪缓过气来。

想要从床榻上爬起，他磨蹭着身下扎人的茅草垫子想右臂发力支撑自己从床上爬起，却发现手脚像断了片一般全然使不上力。

他艰难地咽下口水，又休息了片刻。慢慢地，大脑开始恢复了运转，他这才心神初定，告诉自己必须接受这个现实:他穿越了。

福利院长大，至今仍是单身，人生中最暧昧的对话是同福利院护士说“阿姨，这么多年承您照顾，我想请您吃顿饭。”——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李德可谓是先天穿越圣体。

加之深厚的网文阅历以及无数次颅内对穿越预演，只是面对穿越李德本不应该如此失态。

经常穿越的人都知道，穿越者的到来往往意味着原身意识的消散，顶多留个执念让鸠占鹊巢者熟悉熟悉剧本或者做做支线任务，可谓是死的透透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原身是怎么死的？既然原身能死难道他就不能死？

李德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纯粹的胆小。从小夜里他都会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个粽子，声称这是为了晚上抵御吸血鬼。平时每逢过马路必然要疑神疑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想着会不会有人开车暗杀自己。

一言以蔽之，他是真的很怕死。甚至于李德从前就做过预案，穿越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装死。如果条件不允许活他就装到死为止，哪怕对方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伪装，那也至少证明自己为了苟且偷生做过努力了。

他方才只恨不能闭气到天荒地老，只可惜太累了没憋住。谁知道床底下会不会藏着一个嫉妒又渴望自己才华与容貌，还鼓着大包的中年油腻蒙面男在听着自己的呼吸呢？李德咬咬牙，暗道若是为了活命，别说只是留几个心眼子了，就算要自己从了蒙面男也不是不行。

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赞！胡思乱想之际李德的气力也是回来了一些，于是他便勉强坐起身来，借着窗子里透过来的稀薄月光好生观察了一番:

原身也叫李德。

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昏暗闭塞，门帘紧闭，窗户纸没有暗开洞口，表面上丝毫没有打斗或者行凶的痕迹。

不像是入室杀人呐。

李德想着，况且原身安然就寝于榻的样子也不似是修炼时走火入魔。

嗯...用毒也不大可能，否则先前因憋不住而大口畅快吸气的自己大概率已经被送往地府参加下一轮穿越的海选了。

且根据原身记忆，原身虽身处仙家宗门玄霄门，却也是个无父无母被宗门育婴堂抚养长大的，毫无修行资质，在宗门内只不过是个透明得不能再透明的杂役。居住之处则是杂役弟子人手一套的仅提供床榻的窄小木屋。

究竟是什么人，因何原因又用了何种手段害死了原身呢？如果不弄清楚这些，结局极大可能还是个死，只不过把忌日推迟了一天。

就在他装模作样地思考着，准备下床之时，一声惊雷却在李德心头乍现。

“真正经常穿越的人都知道，穿越完成后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装死，而是检查自身是否携带系统君，请宿主好生反省。”

只听这没有声调起伏的电子合成音效——没错，李德居然还有系统。

这是...系统？！啊？原来我还有个系统！我活过来了！李恨不得在全世界人面前，像一只发情的大猩猩那样，伴着有节奏的喘息怪叫出声。

这一瞬之间他简直感觉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汹涌澎湃的喜悦似汪洋浩瀚，惊涛骇浪，一波连着一波，自心灵深处溢满而出。

他全然顾不上系统那半吐槽半嘲讽的抽象发言，只想现在，立刻，马上就紧紧抱住这根救命的稻草，不对，是挺拔的山峰。

李德恭谨出声：“系统义父教训的是。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没错，面对系统，李德第一句话便是不知廉耻地开舔，顺道还坐在床边，正对着空气纳头便拜。

然后才回身乖巧地静候着系统的反应，见一直没有系统面板出现，还暗自点头琢磨:嗯...我这情绪表达的还是充沛且富有张力的，就是略微有点过头，显得不够自然。

突然系统声音毫平如死水，出言打破了沉默:“请宿主明晰，宿主的所有内心想法本系统君都是能够知晓的。据系统君大数据分析，得出结论，宿主的行为属于《戏有点多》。而且——”

系统话锋一转，语气却是不变:“请宿主不要替系统君奇怪的称呼，据系统君大数据分析，得出结论，宿主的行为属于《你好像一条狗啊》。”

“呵呵。”李德听了干笑两声，竟是全然不怒，甚至还露出了祖国人同款的，开朗和煦，阳光治愈的笑脸。

他从容地转移话题道:“麻烦系统君先不要分析这些。宿主初来乍到这个世界，有很多疑问，还请系统君解答。”

系统语气不变，回复道:“引导宿主，解答宿主疑惑是系统君的责任。宿主自然可以提问。”

“但是”系统补充道:“请问这是否是宿主与系统君的初次会面？。”

“是啊。”李德下意识回答道。

“所以说宿主的功利心过重。系统君不是供你驱驰利用的工具，向上蹿升的垫脚石，而是宿主值得信赖与依靠的搭档，是相互成就的伙伴。

出于尊重，当初次同系统君会面时，宿主是否应该先请询问系统君的全称呢？”

“呃，可是系统你这宿主来宿主去的，也没见你请问我的姓名啊。”

李德不忿地吐槽道。

然而这句话只说在了心里，毕竟经常穿越的人都知道，面对这种思维能力不正常的傲娇统，你要想捞着好处就得顺着它的意思来。

他略微捏紧拳头，保持微笑，从善如流地答道:“对不起，恕在下唐突，请问系统君高姓大名？”

“李德，人类。”系统古井无波:“系统君与宿主绑定后自然能够知晓宿主的一切信息。”

“另外请宿主宽心，本系统君不会为小事大费周章。”系统再度开口：

“本系统君全称为‘肉鸽修仙系统’，旨在实现‘肉鸽宏观新次元’的发展目标，建设重内容轻形式的多元化肉鸽体系，是肉鸽去标签化去形式主义的一次伟大实验”，是构建新式修仙型肉鸽位面，落实肉鸽下沉化改革的有力抓手和重要保证。”

“啪，啪，啪。”掌声响起，李德眼含希冀地看向系统，带着崇敬问道：

“太了不起了，肉鸽修仙系统君。我已经充分了解您的伟大使命与现实追求了。所以说小弟我能开始提问了吗，肉鸽修仙系统君？”

“是的，宿主可以提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