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王绾和冯去疾混迹庙堂,他们擅长的并非体悟百家思想,他们最重要的能力,其实是识人之明。
说白了就是会用人。
到了王绾和冯去疾的位置。
他们只要用对了人,便算是大功一件。
反之。
把不对的人,放在不应该放的位置。
错上加错。
这可就罪过大了。
“不愧是夫子,能用最直白简单的话语,解读最晦涩难懂的道之真意。”
王绾在亲自尝试过后,他才发现自己与夫子的差距……估计中间得差出好多个黄石公……
冯去疾并不气馁:“百家思想,官场智慧,本就不能一概而论。”
冯去疾自认是个大俗人。
他对于学识二字,本心并无敬畏。
即:在他看来,普通人学习百家思想,不过都是权贵财富的敲门砖罢了。
并非什么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但……
许尚显然并不存在于冯去疾的评判认知之中。
因为许尚把百家思想融会贯通,并把才识二字发扬到了极致。
什么叫极致?
自然就是凌驾于权贵财富之上。
真的让冯去疾生出了可望不可及的感觉。
再观李信、昌文君和渭阳君。
他们三人也就没啥多余的想法了,全都非常朴素的觉得夫子超级牛逼,古今未见,登峰造极。
李信:“我还是得尽量认真多听听夫子之言,就算我用不到,以后也可以交给儿孙听听。”
昌文君:“怎么?堂堂陇西侯的后代,现在要偃武修文了?不过一文一武,像蒙家的蒙毅和蒙恬那样,确实是最为合适的培养策略。”
渭阳君:“哎,可别提什么儿孙培养了,我就算把夫子的每一句话都完完整整抄录下来,我家的那几个混小子,他们照样到死都看不懂……并非夫子讲述的不够明白,而是我家的那几个混小子,是真的没脑子。”
渭阳君说到这里,只能仰天长叹,上苍不佑,为之奈何啊!
顿时。
整个北方阁都开始活跃起了快活的气氛。
因为渭阳君的儿孙,各个都是着名纨绔,二世祖,比军武王家的王离都要废上百倍。
自然就容易让人看了笑话。
不过少年儿郎,有很多长大懂事以后,是会变的。
多数会稍微变好。
少数会越变越差。
就看渭阳君平时是否给儿孙后代积德了。
……
东方阁。
几人在经过短暂的酝酿过后。
尉缭子率先打破了沉寂。
他主动开口:“我有个疑问,那就是关于【本源道】,如何用最朴素的言语,进行陈述开解?”
尉缭子跟嬴政等人一样,他也想听听,完整且完美的答案。
许尚闻言笑笑:“【本源道】是无法用直白语言开解的,这个老子早就说过。”
尉缭子:“啊?”
许尚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不仅他做不到。
北冥子也做不到。
因为【本源道】属于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存在。
即:黄石公和应曜从一开始,在选题方面就是地狱开局。
注定只能含糊其辞。
黄石公:“╭(╯^╰)╮”
应曜:“╮(╯_╰)╭”
黄石公和应曜全部摆出了冤种脸,现在缓过神来,他们明显开始后悔刚刚没有选择【规律道】的方向了。
尽管他们对于【规律道】的开解,做不到许尚的程度。
但许尚也拿【本源道】没啥好办法。
下等马对决上等马。
妥妥的占便宜。
右席。
“许公所言,是对的。”
北冥子点了点头:“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在我道家的开派祖师看来,能够由人为讲述出来的【道】,就代表着已经距离【道之本体】非常遥远了。”
“即,无论你如何看待并开解【本源道】,都是与之背道而驰的。”
“因为人为讲述开解出来的道,本质上乃是一种【名】,并不是【道】。”
……
北冥子语句稍顿,他发现自己也没有许尚的能力,他会下意识把复杂的东西变得更复杂。
不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这段话本身就是绕来绕去的。
北冥子已经在尽可能的,用最简单直接的话语进行描述了。
过了一会儿。
北冥子又补充述说:“其实我道家开派祖师曾专门尝试着描述过【本源道】的本体存在。”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也就是在混沌之初,有一物混然而成,那个时候天地未现,它是寂静不可闻的,亦是虚无不可见的。”
“它能够不依靠任何外力,独立运行,循环往复,永不枯竭,遂能够成为天地之母,万物之根源。”
“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也就是它无名、无状、无形,勉强可以用【道】来形容,也可称之为【大】……无穷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它广大无穷迹,却又周行不殆,周行不殆却又无尽遥远,无尽遥远却又能够返回本源。”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宇宙有此四大,人仅居其一。”
“最终当为人效法地,地效法天,天效法道,而道效法自然……自然衍生万物,万物反演于三,三反演于二,二反演于一,一反演于道。”
“可惜,纵然把【本源道】开解至如此程度,实际上依旧有些让【本源道】,受限于了我们生而为人的眼界与想象力。”
“故,对于【本源道】的解读,适当就好,不用强求之。”
……
北冥子首次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
其实他的意思很简单。
渺小的人类试图解读无穷迹的本源道,这是一种自不量力的妄想。
因为人现在就连天有多高,地有多深,四海有多广都不清楚。
却试图跳过这一切。
去直接搞清楚【本源道】的原貌。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辈还是应当心怀敬畏,勉力前行。
切不可妄自尊大。
强求开悟。
“道家太上就是道家太上,可以可以,你这已经说的较为清楚了。”
尉缭子不管那么多,他咧嘴一笑:“反正关于本源道,北冥大师比之某两位,那强的绝不是一星半点啊!”
尉缭子再度当面开炮。
奈何。
黄石公和应曜却保持住了脸不红心不跳。
原因很简单。
北冥子是什么人?
当今道家第一人!
不如北冥子……这不很正常吗?
理当如此。
甚至于拥有能够跟北冥大师相提并论的资格,这就已经是境界、能力、资历的一种体现了。
“北冥大师亲自开解本源道一二,自当强于我等许多。”
应曜说是这么说,他的双眸好像在无形之间,又变得暗淡了几分。
岁至暮年,有心无力。
简直就是应曜的人生典范。
北冥子属于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应曜则则成了一现昙花。
随着时间的流逝。
他与北冥子之间的鸿沟,好似越拉越大了。
很多天赋异禀之人都是这样。
突然有一天。
当他发现自己比之真正的绝世之才,其实也是平庸的一份子以后,就会立马心态崩塌。
然。
自古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谁都不可能占尽世间一切顶。
包括许尚也一样。
关于道之真意的明悟,北冥子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无可争议。
许尚真正厉害的地方,还是在于化繁为简,返璞归真,携顺天大势,佐应人治世。
两者侧重点不一样。
但也有很多地方是相同的。
故,北冥子才会对许尚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并邀请后者挂名道家大长老什么的。
很快。
这个小插曲迅速翻篇。
北冥子也思索完毕,开始出此番论道的核心主题。
“【守虚合道】之境,分别有两个方向。”
北冥子淡然的道:“出世顺天,入世应人。想来黄石公和应公定然会选择前者,许公和尉缭定然会选择后者。”
“我们便以此作为划分。”
“若为顺天,又将如何进行守虚合道。”
“应人亦然。”
“两者无定论,我将根据自身所悟,尝试明断出诸公之高低论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