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星梦捂着嘴破涕为笑。
苏武崖有个台阶,只好就下,主要不想当儿子。
这边正想拉两人回家,把话说开,忽然静谧的街头,传出突兀的高跟鞋响,“哒哒哒”的,急促到像是赛马。
明至往南一瞧,有个慌张的身影,脚下七扭八歪的,穿着高跟,想是奔跑不便。
这里一向宁和,不知道她遇到什么急事。
“啊!追来了!”
那女子果断把高跟甩飞,光着脚跑在坚硬的马路上。
以明至的经验,这反而跑着难受,只是少了崴脚的风险,脚骨直接戳在地上,一定戳得很疼。
急事?她这更像是逃命啊。
“枪!他们有枪!”
女子狼狈的呼喊划开了夜空的宁静,所有人都看向她那里。
街角处是一块绿地,也可看作规模很小的公园,夜里常有大爷大妈在那里跳舞。往北一点有个公厕,到那里开始僻静了。
明至看到公厕旁探出一个黑影,明显是强壮的男子,脑袋大脖子粗,探头探脑观察那夺路的女子。
她当真遇到麻烦?
人们只是放缓脚步或站立观看,并无一人上前帮忙。
女子仿佛处在植满同类的荒野,叫天天不应,崩溃到泪流满面。
明至想,若是真有人持枪,欲害她,过了那充满舞艺的热闹街角,到这里想必就该动手了。
不管她只是遇到变态跟踪,还是真陷入绝境,伸手帮一把总是不错的。
他喊了一声,要那女子莫慌,同时大步奔了过去。
路中没有隔离栏,他看好路况,已转眼奔到女子跟前。
咻!
明至察觉有什么东西疾射而来,带着劲风,非常凌厉。他随手一挥,啪的一声,手背擦痛。看向一旁树干,一根通体银色的细杆,兀自震颤着,正在路灯下闪着金属的光泽。
泡泡破碎一样,又凭空消失了。
这……难道是……无限弩箭?!
对方也是天关客?!
386是伴飞使,伴着主体,就像行星绕着恒星,卫星绕着行星,所以,这个主体它对应的被称为……天关客。
无聊!却不去练级打怪,到这里伤人做什么?
嗯?是了。这“无限”的特性,可杀人于无形。
他们这是做起买卖来了?
产业发展得倒真快。
呼。大物撞到空气,掠起风响。
咚咚两声闷响。
一旁的养老院墙上,蹲了两个泳帽、黑衣、口罩男子,都很年青强壮,双手托着黑沉沉的弩,蓄势待发。
女子猫腰躲在明至身后,瑟瑟发抖。
来者不善,公厕处此时探头是两人,对方目前共有四人,须先不问原由,先下手为强。
明至双手一推,精准如同外科医生,两枚袖里剑击中墙上两人右肩。
应声倒地。
公厕处一人很慌,跳起来,急转身欲走。
“不好!是同行!手段够狠!”
另一人强按住他,语气坚决。
“不行!今晚就要赏金!”
那人与自己的伴飞使对讲,这边墙头又跃上来3人。
公厕处又探出两人,两把弩头瞄准这里。
群狼环伺。
对方攻手有5人,自己只有一人,必须同时将对方击中,使其失去进攻能力,稍有闪失,非死即伤。
可……清理痪流时,也未曾试过1秒4击。这次要1秒5击?目标还是并不愚蠢的人类?
而机会只有一次,风险着实太大,为了一个陌生人,值当么?
现购枪械?他还没练习。而且这玩意儿一旦凭空入手,必定引对方惊恐齐射。占用两只手,却只能对准单一目标,只怕更加凶险。
明至凝神应对,全不知身后,朋友那两口子,又为自己争吵。
轻轻一跃便稳稳蹲到一人多高的墙上,这杨星梦见过,城市跑酷的,这种人身体都极为强壮。
杨星梦眼见明至这里遇险,催促丈夫去帮忙。苏武崖哪见过那黑沉沉的利器?那么大的个头,口径肯定不小,打身上,必定出一个硬币那么大的洞。
打个电话,叫叔叔们来处理便是。这也是最标准的解答。
可杨星梦睁大了眼——那可是你朋友!她掐着拧着,推着捶着,丈夫就是纹丝不动。
曾经有多看好这个人,现在就有多失望。
她大声问丈夫,如果需要庇护的那个女人是自己,加害者也如此情此景,他又该如何作为。
苏武崖呆在原地,他完全没有答案,他只求不要有那么一天。
“你看新闻了没有!四个醉汉调戏一个女子不成,把人家打得脑震荡住院。那四个恶棍个个膘肥体壮,就是没有武器,你又该如何!”
“我……我自然是竭尽全力保护你……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你既然有这个态度和决心,为什么可以放弃朋友,不管不顾!”
杨星梦往明至处一指。
苏武崖像无魂的役尸,踉踉跄跄向明至这里跑来。
公厕处突然高声传来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
“兄弟,我们与你没有过节,刚才伤我的人是误会吧。兄弟要是跟那女人非亲非故,失手无心就自己去吧。我们不计较。”
哦?想来对面是认为胜券在握,劝开明至,便可轻易达成目标,不必多费力气,增加伤亡。
以受伤兄弟们回报的情况判断,对方是个高手,来硬的,己方也要自损八百。
明至心说可以争取思考对策的时间,遂与其对答。
也高声说道:“确实非亲非故,如果真是误会一场,我们自行离去再好不过。”
嗯?那小子是在问我们出手动机?
看明至没有动步,一点离开的意思没有,这边打算做最后文试,如不成就只有硬来。
“兄弟,你不晓得自己保护的是个什么好婊子吧?哥哥劝你不要将自己的一番好意喂狗,寒了自己的心。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明至忽然灵光一现,有了主意。他跟386要了两颗无限子弹,一边暗中准备,一边答道:
“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孰是孰非,未经公审的宣判皆是私刑!谁站在我这里,都是不会允许你们的!我行正确之事,乃保护公义,并非全为身后之人,又何谈一腔热血错付!”
那边听了有气,心中一狠,正要动手,听到自己人“啊啊”两声,从墙头重重跌下,自己身侧之人,也同时遭袭。
明至大声喝斥墙上仅余之人:“还不快滚!”袖里剑凶狠地对准他。
墙上之人孤零零的,见兄弟已遭厄运,心中胆寒生怯,滑下墙去。
公厕处两人离得稍远,光线又不分明,其实没中明至招数,只向内一缩。但再出头时,明至这里已双手备战,可全力应对。
甫一出头,便遭子弹劲射,已不敢再探。
“大哥!茬子太硬!”
“撤!先撤!”
是了,他中了自己设下的思维陷阱。他并不必须一次5发齐射。他的主意便是在打破这思维陷阱后想到的。
听动静,那边确实完全撤退了,明至才得以回头。
回头见到姗姗来迟的苏武崖,他还挺高兴的。
彼时他助人心切,没及细察,此时才觉出所救之人身材苗条,有几分美丽。
“谢、谢谢。”这个女人抖着手脚,半身不遂又或是蹲久了厕所,艰难站起。
明至扶了她一下,看到她两条大腿内侧,丝袜上均有一道延到脚底的水渍。
是血?
“这是受伤了吗?”
“不。”女子有些发窘,摆摆手。
她的情绪并不高,交谈的欲望很小。
明至是个自觉之人,并不认为自己有恩于人便有如何如何的特权,又听警笛声近,招呼一声便即离去。
他没注意到,苏武崖悄悄的,如释重负。
回去的路上,方才观看全程的路人,皆向明至投来赞佩的目光。
更引女孩们议论纷纷。
“他好强壮哦,是我男朋友多好!走夜路就不担心了!”
“诶?你已经很安全了。”
杨星梦悄悄听着,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忽然握住明至的臂弯。
几个拎着满满蔬菜水果的大妈走过明至三人身边。大妈们岁数不小了,但个个胳膊腿儿粗健,显得分外有力量,走路比年轻人还矫健有力,因而很快超过几人。
大妈们均回头打量明至。眼神或是善意赞许,或是不屑不值,或是好奇观察,或是横嘴冷目。
“就是她吧?”
“是她!一准儿是她没错!”
“妖里妖气,穿那么骚,走路还那么骚。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是谁呀?”
“内局长跟人老婆偷情,躲到空调外机上,从十几楼摔死了。”
“哦……你们说,这就是内女主角?”
“怪不得要弄死她,偷个腥没什么大不了,死了丈夫,叫娘几个上哪喝西北风?她真该死!”
“现在这世道啊!”摇头,极为深刻否定地摇头,“以后还不知道怎么乱呢。”
几个大妈远去后,空静的小路上,只有几人细碎的脚步。
风拖着树叶和纸屑,有生命一样,绕着几人乱跑。
猫叫声声,呜咽凄厉,尖锐刺耳,仿佛给逼到深渊绝境的人,大吼着尘世的不公。
杨星梦靠在他肩上,说自己好冷,今晚的月色也如幽府底透上来的光,阴森吓人。
他只是迟疑:难道,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