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还算宽敞的云吞馆子。
热火喧天,座无虚席。
荆棘大快朵颐着,面前的桌上堆叠着七个大海碗。
对面的林家小姐还在饶有兴致的吃着第一小碗,眼中更是异彩连连,一侧的桂花面如死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家云吞馆子,是我爹带我来过,我觉着味道不差,便带你来了,怎么样?”林小姐将汤匙放下,小碗云吞见底,桂花赶忙递上擦嘴帕子。
接过帕子,在嘴上贴了贴,又递了回去。
“好吃。”荆棘言简意赅,五个云吞一齐下肚,又是一碗清空。
“还要吗?”林小姐豪气道:“若是在迎春楼可能本小姐还心疼些,这小馆子,任你吃。”
“但是也切莫涨了自己。”看到那十四个大海碗,还是迟疑着叮嘱道。
“要。”
荆棘其实已经吃饱了,但他觉着可能以后就没得吃,便想多吃些,最好是把未来的都顶上,这样就不会挨饿了。
“老板娘,再来一海碗云吞。”桂花不情不愿的招呼道。
“好嘞,加一碗云吞,海碗的!”店小二热情的朝后厨喊着,可算逮着个大主顾。
又是一海碗云吞盛上桌。
见荆棘吃的慢了些,林小姐也是按耐不住好奇问道:“你是哪里人啊?叫什么?家里人呢?”
仅凭直觉,她认为眼前这不谙世事、伤痕累累的少年,定然不是天生便流离失所。
哪有这么呆的乞儿。
“俺叫荆棘,草木荆棘的荆棘,家在伏牛山上头。”荆棘小口吃着,“俺爹不清楚,俺娘半月前死了。”
似乎是想歇个饭气,荆棘停下嘴,微微抬头。
“家里米吃光,俺就下山了。”
“那你脸上的伤...”林小姐到底是少女心气,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
“俺娘划的。”荆棘不以为然,口气轻松。
林家小姐眼波流转,许久都不曾开口,只是叹了口气。
见气氛有些沉闷,桂花换了个话题道:“你那碗是自己捏的?看着倒跟石头作的般,有这以假乱真的手艺,可以考虑去当个艺人,专门给人表演些胸口碎大石之类的,反正也是真假参半的东西,起码能养活自个。”
荆棘愣了愣,道:“那就是石头做的。”
桂花不恼反笑:“你的意思是,你能将石碗踩成碎渣?”
就连林家小姐眼底都是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摆摆手道:“桂花,莫要说这个了。”
荆棘似是感受到什么,他突兀的伸出手,捏住眼前的海碗,轻轻一拧,便拧下一个小碎块来,海碗边缘赫然是缺口呈现。
再任由碎块滚落到手心,握拳,又放开。
碎屑洋洋洒洒的落下。
霎时间,林家小姐与桂花都是怔住。
做完这一切,荆棘再度拾起汤匙,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没由来的,他心底有些难过。
“你和曾教头一样,都练过武?”林小姐眼中满是惊讶,不禁问道。
荆棘摇摇头。
“那你是天赋异禀?”桂花冷不丁道。
荆棘沉思片刻,先是摇头,而后又点点头。
林小姐倒是没有介怀这些,她雀跃道:“正好我明年春要赴京进学,父亲允诺我可以在府邸里挑几个近侍,不然你与我一道吧!”
“小姐,不可以!近侍这种重要的身份,怎么能随便请一个不知根底的人!”桂花前所未有的坚定道,寸步不让,“即使您如此承诺,可老爷定然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不可以!父亲都说了让本小姐自己挑。”林小姐蹙眉道。
“可老爷是让您在府邸里挑。”
“那就让他先在府里当个下人,我再挑他当我的近侍。”林家小姐陡然冷声道:“莫非我堂堂林氏正房小姐,连这点权利都没有?”
见林家小姐意已决,桂花倒是不再言语,只是看向荆棘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恼意。
“近侍是做甚的?”正主方才吃下最后一口云吞,懵懵懂懂的抬头问道。
“就是保护本小姐安危的。”林家小姐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俺?保护...你?”荆棘愣神道,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特殊,也没有练过武,如何能做到?
林家小姐郑重的点点头:“你得先暂时去府里当个下人,不过本小姐不会亏待你的。”
荆棘抿了口汤道:“能吃饱饭吗?”
“当然,在林府当下人还能让你饿死不成。”桂花没好气道。
“好,俺去。”
一如林家小姐先前邀他同去吃饭般,荆棘答应的果断。
“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桂花!”
林家小姐娇喝打断了桂花的小声嘀咕。
“本小姐现在要去趟城外码头,你就随我一起吧。”
结过账,林家小姐与桂花走在前头,荆棘不远不近的吊在后头。
他的心思早已在那黑海上。
在他答应的瞬间,意念中的那片海便陡然震动,他意念探入看去,只见象征自己身魂的黑舟上,多了一个猩红的丝线,自遥远不可视而来,突兀的牵连在黑舟上。
这又代表着什么?
命数纠缠?
荆棘暗自苦想。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洛水码头。
码头上,白雪覆盖的地面,被来往的马车和脚步踏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水手与纤夫依旧繁忙,步履匆匆。
洛河结起厚冰,偶尔有冰裂之声,是船工们手持铁锤,敲击着冰层,呼吸在寒风中化为一缕缕白烟,与天地间的苍茫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