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大亮，热气蒸腾，也可能是段干文禾气血上涌，她顿感燥热难耐，撒腿跑回城里找梁嵘。

梁嵘泡了一壶茶，看见段干文禾，慢悠悠地开口：“这么一个小怪都用了两炷香时间？”

段干文禾坐在梁嵘对面，双手放到桌面，紧张地握在一起，不时抖腿，脑子里全是那个被她的剑刺穿的凡人，都忘了反唇相讥。

喝了口梁嵘递来的茶水，段干文禾缓和了许多，梁嵘身上有更多疑点，哪轮得到她先质问！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能随便用别人家的东西！”

梁嵘也不恼，瞪着段干文禾“说起这个，我救了你，你竟然对我下药，没良心！”

“这屋子看着也没人住呀，不用白不用，你不也喝茶了？”

梁嵘手托着下巴，靠近段干文禾，“别避开我的问题，说说你自己，一个操纵傀儡的小妖，有这么难缠吗？”

段干文禾收回桌面的手，把手放到膝盖上面，在裙子上面擦了擦汗，用力抓住大腿，努力措辞，慢悠悠的开口，还配合着点头，想要让自己的话多些说服力。

“我这第一次和人实打实地交战，不得慢慢品味对战的乐趣，一下把对手捅死了，多无趣？”

说完自己倒了杯茶，心虚地补了一句：“在后山那次不算，那是老妖藤偷袭我，还让我不能用法术，卑鄙！”

说完这些，段干文禾小心地观察着梁嵘的脸色，梁嵘依旧一脸打量，但是很平静，段干文禾决定向梁嵘求助。

“我追杀妖怪的时候，误杀了个凡人……”

梁嵘一拍桌子，“那我们赶紧回去。”

段干文禾也急了，站起来问到：“为什么？”

“既然是误杀，回去向宫主禀明情况，宫主会帮你向天界求情，处罚能少一些，总好过被别人翻出来构陷我们凶犁宫！”

段干文禾连连后退，“我会去请罪，但不是现在，等我把作乱的妖魔都除尽，我自会去天界受罚。”

说完就跑开了，梁嵘只得跟上。

“你听说了吗，乱葬岗的尸骨被妖怪偷走了？”

“岂止是偷骨头，那妖怪还把旁边土地庙砸了。”

“土地庙被砸了，那我们还怎么祭拜，那些亡人收不到香火，会不会有怨呀？”

……

段干文禾听着街上行人的议论，不由地低下了头，避开人，加快步伐跑向乱葬岗。

人已经死了，虽然现在还不准备受罚，但是也要找到亲人，安排好后事，这样多少能心安一些。

乱葬岗附近有好些人在磕头祭拜，只是这些人都在土路上，离荒草和土地庙有些距离。

段干文禾径直走过人群，走向倒塌的破庙，身后的人看见她走过去，有人劝阻：“姑娘别靠太近，容易染到脏东西。”

看段干文禾不理会，人群窃窃私语，各个脸上都带着不安和恐惧，最后全部逃走了。

破庙还是离开时的样子，段干文禾看着被自己刺伤的尸体，这是乱葬岗唯一一具完整的尸体了，可伤口并没有血流出来。

段干文禾御气挑开尸体杂乱的头发，露出死者的脸，这是个老妇人，此时脸色苍白枯败，段干文禾看向死者脖子，隐隐有红色斑块从衣领处露出来。

难道是尸斑，可被剑刺伤也就几炷香之前的事情？

段干文禾想要凑近看仔细一些，刚低下头准备迈步，身后响起一声惊呼。

“别动，小妹妹，尸体可不是玩具。”

段干文禾回头，见两个青年走近，开口的肯定是红衣青年，因为灰衣青年抱着手大步大步歪歪斜斜地落后于红衣一步，看着要么是不情愿，要么是有病。

红衣青年对着梁嵘拱拱手算是行礼，走到段干文禾身边，做出个请的手势。

段干文禾退后一步，红衣青年蹲下，认真地看向尸体，啧啧称叹：“作了这么多恶，还能死在土地庙里留个全尸，老天果然不开眼呀！”

“哦，仙人认识这妇人？”

段干文禾看着红衣青年，好奇地询问。

红衣青年起身，开心地走到段干文禾面前，一面伸手拍着灰衣服的肩，“我就说我器宇轩昂，貌若仙人吧！你看小妹妹多有眼光！”

段干文禾咽了口空气，强装平静，呼着气点头，这人虽不要脸，但脸长得确实像画一样。

红衣青年继续开口，却仍不回答段干文禾的问题。

“我叫楼铭，这是我朋友小草，敢问两位妹妹芳名？”

梁嵘先一步开口，“我叫梁嵘，这是我妹妹禾禾。”

楼铭还想问点什么，小草却在念叨，“禾禾，也是小草诶。”

段干文禾与梁嵘四目相对，眼中有震惊，更多是迷惘。

楼铭撞了一下小草的肩膀，低声呵斥，“不要胡说八道，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一样没有好爹！禾是粟，是粮食，不是小草。”

这悄悄话说得大家都能清晰听到，梁嵘怕这话引起段干文禾的伤心，赶紧岔开话题。

“楼公子一身修为纯正厚重，不知师承哪位仙师，此处难道有玄妙，值得楼公子亲自查看？”

听到奉承，楼铭一阵高兴，转而却有几分疑惑，眼前两人虽衣着不凡，但身上并无仙气，怎么认出自己的，难道是妖？

梁嵘像是明白楼铭的心思，嘴角一笑，解除身上掩盖仙气的法术，“我和妹妹两介散仙，此处凡人众多，保险起见，都是以凡人身份露面。”

楼铭点头，神仙来人间，为了少些麻烦，掩盖仙气倒也不稀奇。

“我喜欢‘粟’，我的名字也是‘溯’。”

小草又在自言自语，众人看向小草，楼铭尴尬地把小草推开，“我这朋友先天不足，脑子有点问题，大家别介意啊。”

见两人还在看小草，楼铭打算说点大事。

“我暂时是左冯翊的土地公，这人是附近有名的人牙子，前日突然消失了，没有想到死了，要是这庙没有倒，还不一定发现得了尸体呢！”

段干文禾暗自思索，所以这妇人是前日就死了，那昨晚庙里的声音和黑影是什么？

那边楼铭自顾自地说着：“我可是土地公，怎么能觉得土地庙倒了是好事呢？”

“怪不得刚刚风铃一直响，尸骨都不见了，庙倒了，这里肯定有大妖，大家快走。”

段干文禾目瞪口呆，“你不是土地公吗？怎么能有妖就跑呢？”

楼铭倒也不生气，“禾禾有所不知呀，我只是暂时的土地公。况且三辅地区闹旱灾，有妖怪，我们土地公都上报天界了，这妖势力强大，不是我们小小土地公能对付的，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得保存实力。”

一向淡定的梁嵘听了这说辞，都忍不住翻白眼。

段干文禾语塞，天下太平久了，仙人估计都是在这般推卸责任，都想让别人出力。

众人都没有注意，此时的小草把地上的尸体放平了，尸体胸前的镜子失去掩盖，正对着小草。

发现有生命的东西，镜子中一股黑气涌出，直接喷向小草的脸上，黑气仿佛有生命，对着小草的口鼻眼耳处钻，小草挣脱不得，只得任由黑气入侵。

最先发现的段干文禾大惊失色，赶紧施法抵挡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