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食物中毒了呢!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他的吗?”
“说来惭愧,其实我也是自身难保。”
“什么”
“我们两个在机场吃的东西不干净,一起倒下了。”
杜维的仗义,出乎荣立诚的意料。他几乎不敢相信面前那个摊摊手做无奈状的男人,刚刚替他挡了一刀。
“干得好,杜维。”
“不客气,我看外面天气挺好,咱们打羽毛球吗?”
打呗。荣立诚生龙活虎地换上恤和运动裤,夹着两只羽毛球拍就把通向后院的落地窗推开了。
“晚上你还有约会吗?”
“如果我说没有呢?”
“要是你不去见那个女兽医,晚饭我就让小周准备烤鸡,再启出一瓶自家出的红酒,如何?”
一切到这里,似乎美好地快要冒泡泡了。
有见风使舵的家庭医生,还有阿莱佐酒庄运抵的佳酿。友谊之花在你来我往的击球中绽开,烂漫地铺满了并肩前进的康庄大道。
然而他们共同编织的谎言虽骗过了荣夫人,却不幸在荣总裁那里搁浅了。摘了老花镜的他让老婆稍安勿躁,他掐指一算,就知道儿子和那个生活作风很有问题的名医在搞什么花头。
“杜医生,已经不再我们的杜医生了。”
“这话是啥意思?”
穿上外套的荣总裁斜了老婆一眼。
“你难道没发现,他现在都和立诚一个鼻孔出气了吗?”
于是乎,当那台黑亮的宾利泊在前院时,兴高采烈抱着酒瓶子的佣人小周几乎吓破了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少爷给她买的抄在围裙小口袋里,根本来不及拿出来通风报信。
“小周,你为啥出了这么多汗呢?”
“因为我刚才在厨房做菜”
“嗯,让我闻闻。你是不是在做烤鸡?不得了,立诚身体底子真好,上吐下泻还能吃这些东西。他这会儿在哪里玩呢?”
“呃,少爷在后院”
随着她的指引,荣总裁走到了树丛后面,用手指轻轻挑开了修剪齐整的枝丫。他终于看到了草坪上动如脱兔的两位爷,正在后院又跑又跳地打羽毛球,那扣球的动作倒是十分潇洒的,再瞧那满脸汗水的兴奋样儿,跟食物中毒必然是没有关系了。
三十分钟后,比霜打茄子还蔫的荣立诚和杜维一前一后去浴室洗了澡,然后双双在总裁随从的监视下,把三件套西装穿好了。
出发之前,荣立诚虎着脸坐在小板凳上,按照父亲的要求,把相亲对象的姓名籍贯学历还有特长都复述了一遍。
“你在纽约见过她。还记得吗?”
确切的说,是在纽约睡过她。
“记得。”
“那最好了。都是熟人,聊起来一定更有话题。”
当晚的饭局证明,这姑娘在床下的话比床上更多,她在红酒催化下滔滔不绝说着南美洲的旅行见闻,还不停地用高跟凉鞋蹭着荣立诚的小腿。他脑门青筋直冒,毫无悬念地被她蹭烦了。那双桃花眼柔光粼粼,然后直接抬起右脚跺了下去。
当时那惨烈如杀猪的混乱场景,成功地让一旁正襟危坐的杜维呛到了。
临分别,打扮犹如金枝玉叶的姑娘站在走廊里哭得梨花带雨,连带着窗外的世界也变了天,一时黑云密布,特别应景。她气得浑身筛糠似的抖,最终也没有那个勇气扇荣立诚一记耳光。
“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要!”
少东家就坡下驴,毕恭毕敬地目送姑娘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再对后面站着看好戏的杜维扬了扬手。
“怎么样,你现在打电话给那个女兽医,还来得及。”
杜医生低笑,他摇了摇头,对荣立诚表了忠心。
“今晚我哪儿也不去。”
“哟,难得啊!”
“被你爸一通折腾,我要是还有胃口去约会,那才叫难得。荣立诚,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说吧。别搞得那么严肃,今天是我对你不起,无论你提啥要求我都能满足你。”
“这可是你说的。”
“嗯哼!”
“好,时间的确还早,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吃饱了撑的,跑到工作室叨扰那位连小姐。能不能跟我保证?”
“废话!外头下这么大的雨,我还去找她,那不是有病么。”
荣立诚不耐烦地挑起眉梢,今时今刻,他可以大大方方地盯着杜维的眼睛撒谎。反正他一直都有病,已经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地步。再说,只要上了车,除了他,谁还能指挥得动那忠心耿耿的司机呢。
侧身闪进后座,荣立诚利落地对驾驶座发号施令。
必须还是去老地方,那不见不散的老地方。
即便不能和她真的照上面,也没有关系。他只要能远远地看着,詾口那一股憋屈的怨气就顺畅了。
晚上八点,连松雨的工作室依然透出光亮。
一身笔挺三件套正装的荣立诚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手边是他常备的莱卡双筒望远镜,还有一把没有用过的长柄伞。雨势是在半途突然变强的,浇得整座城都陷入淋漓之中。
街边的高高灯柱下,泊着一辆闪烁幽冥之光的深灰保时捷,耳机里充斥她喜欢的摇滚乐,来来回回地单曲循环,一直听到荣立诚鼓膜发疼。
那是齐柏林飞船的abennaeaeu,或远或近的歌声伴着滂沱的急雨,一点点汇成相思成灾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