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常常见不到太阳,云像是染了墨,深灰色中透着窒息。
丁瑜陆陆续续吸了一包利群,眼睛时不时扫一眼对面的杂货铺。
直到天空下起了小雪。
丁瑜翻了半天才在衣兜里翻出早已淘汰的诺基亚,手冻的有点抖,太耽误事。
她在手里哈气,试图让手回温。
不知什么时候播了出去,电话对面响起声音时,她变得更烦躁:“史雯钰,我要的东西呢?”
史雯钰那面炸裂的音乐声渐远,终于能听到丁瑜说话,她字里行间都透着着急:“瑜哥,我这边实在脱不开身,我接这一个电话都是要扣钱的!要不……要不你到我这里来?”
丁瑜拿脚尖踢了踢烟头:“你在哪?”
“春梅发廊。”
丁瑜眉头微蹙,抬脚就走。
春梅发廊建在夜总会不远处,在外看就是不起眼的普通理发店,可只有进去了才能知道,内里早就被欲望残噬,有灯光,有女人,有世界上各种欲望,被誉为京城地下最发达的消息链。
能支撑他屹立不倒,是商业街最繁华的月银夜总会,是无数商人亲手建立起的消息网。
丁瑜不想沾染这些地方。
她站在门口给史雯钰呼电话:“我在门口,你出来。”
史雯钰咬了咬牙:“成,我这可是用命跟你玩义气!”
丁瑜嗬了口气,扯扯嘴角,哪有什么义气,等价交易而已。
她才不信,史雯钰是为了那点虚无的义气放弃利益的人。
从春梅发廊出来的是个身材丰腴的女人,举手投足见都散发着令任何男人都窒息的荷尔蒙,她媚眼如斯,却总是镶着一块冰,叫人生寒。
“和我来吧。”史雯钰挥挥手,高级香水的幽香钻进丁瑜的鼻孔。
丁瑜眉毛微挑:“今天喷了最贵的香水?”
“是啊,”史雯钰捋了捋头发时刻注意形象,话里带了些讽刺:“有个大老板要过来,都忙的不可开交。”
“大老板?”丁瑜琢磨片刻,缓缓凑近史雯钰耳边,轻轻嗅了嗅:“什么大老板让你这么上心?”
史雯钰耳朵有些泛红,半晌说不出来话的看着丁瑜。
丁瑜是个正儿八经儿的女孩,但却有着男孩子都少有的痞气,短发齐耳,那张脸棱角分明,雌雄莫辨,五官精致像个瓷娃娃,如今正值冬季,皮肤被冻得白里透红。
见惯了老总肥猪似的脸,史雯钰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丁瑜的下颌线。
丁瑜笑时露出小虎牙:“嗯?”
丁瑜比史雯钰高点,几乎贴着史雯钰颈窝说话。
史雯钰摸了摸鼻子:“这人打听不到,谁也没见过。”
丁瑜了然,认真瞧了会儿她的反应,笑到:“你还真男女通吃?”
史雯钰推开夜总会的门:“你再这么撩拨我,指不定你哪天从我屋里进来就出不去了。”
丁瑜笑了笑,静静打量着夜总会。
富丽堂皇,像是有钱人的游戏厅,甚至金色的地面能清晰印出地上人的脸,有机器人在地面游荡,端茶倒酒。
她时长托史雯钰办事,但史雯钰办事利索,从未失约,如今倒是第一次。
所以丁瑜也是第一次来夜总会。
很大很震撼,和她住的平民窟简直天差地别。
“你把东西在哪告诉我,不就好了?”丁瑜打趣儿:“还怕我偷东西?”
史雯钰摆摆手:“怕你迷路,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到时候我可保不了你。”
“我哪会供出你,就是被那些金子做的公子哥打死也绝对不说。”
史雯钰无奈:“你还真想去得罪什么人?”
“哪敢。”
丁瑜要的东西是一支的竖笛,价格不贵,但是极其难找,史雯钰花了不少功夫。
丁瑜拿手掂了掂:“你就把这东西放这儿?”
史雯钰到吸了一口气:“祖宗,你可轻点儿,别摔坏了,珍贵着呢。”
丁瑜没理她,看着包间里那些繁杂豪华的装饰。
史雯钰窝在沙发上:“这是我的卧房。”她勾了勾手指拿出一张门卡:“你要是无聊了就来我这儿。”
丁瑜没法忽略史雯钰身上的媚劲儿,抽了抽嘴角:“别了,无聊了也不找你。”
史雯钰叹了口气,推着丁瑜出去:“好了,小朋友,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拿了东西就走吧。”
丁瑜睨了史雯钰一眼:“我第一次来,还想逛逛呢。”
“有什么好逛的?都是些看得见,够不到的东西。”
嘴上这么说着,但却没有阻止丁瑜在大厅来回逛荡。
丁瑜对着那个磁悬浮地球仪看了半天,不着调的道:“这东西卖了能值个好价钱。”
史雯钰摇摇头:“值不了钱。”
史雯钰很想问问,丁瑜曾经活在怎样的世界,但她猛然想起丁瑜脖子上那条长长的疤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见过太多人了,也见过太多伤疤了。
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丁瑜像是装了雷达,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噢!也许是那个大老板到了!”史雯钰一拍额头:“我得赶快了。”
丁瑜倒是不嫌事儿大:“在陪我待会吧,什么大老板,看得见够不着的。”
史雯钰对她的阴阳怪气牙快咬碎了:“快走,来不及了。”
丁瑜被史雯钰扯着,进了前厅。
史雯钰想让她在角落里待着,因为借着灯光昏暗,没人会看见丁瑜衣衫褴褛,格格不入。
但丁瑜天生反骨,或者就是想看看史雯钰的反应,她站在最明媚的灯光下,白皙的皮肤闪着光,似笑非笑的目光从史雯钰身上转移到了别处。
史雯钰是打头迎接的女陪,样貌出挑。
但丁瑜已经注意不到史雯钰了,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步步缓缓踏来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