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章 日记(2 / 2)巫师与鹤首页

跟在同行人的身后,我试着打探对方底气的由来。

“你到时候会知道的,”同行的人朝我挤眉弄眼,也不回答我的问题,但说出了叫我尽情放松的原因。

我们是隶属王国的巫师,上边不拿我们当人看,拨款抠唆,待遇差,尤其反感巫师和平民接触,按法规来说,未经许可任何巫师不得离开居住所。

监狱不仅仅是困住被抓来人的地方,也是我们逃不出去的囚笼。

能够光明正大走出监牢的办法有三个:

一、有野生巫师出现,或者是平民举报巫师资历的孩童出现,这种情况下可直接派巫师抓捕相关人士。

二、当地长官要求协助处理突发事件。遇到这种事发生,主观动能就大了,所有巫师理论上只听从巫师殿命令和国王本人命令。

可巫师居住所建立在贵族领地,免不了和当地贵族打交道,国王和巫师殿又山高水远,难以交流沟通,利益勾结在所难免。

三、监牢中有人出逃,出动巫师抓捕归案。

因为有把握抓回来潜逃者,出动的巫师基本上都对抓捕一事漠不关心,分发的经费都用来花天酒地,纵情享乐。

当地巫师的首领也大都默认了这种事发生,一味的压抑会让底下的人暴躁易怒,不好管理。

适当卖人情,还是花费拨款走自己的人情,何乐不为?

万一巫师殿调查,问就是用金钱开道调查潜逃者,和当地人群进行密切交流。

几天后,经费花光的我们聚集在一起,不出意外的,外派的小队都没有找到潜逃者的痕迹。

领头的环伺一周,早有预感的探口气,从兜中掏出一瓶黑红色液体。

瓶中是血,是当初还被囚禁时,进入这座牢笼后,每个人都必须要抽取的血液

首领再次取出一根表皮雕刻奇异花纹纹路,形状粗细很像缝补衣裳的长针,制作材料很像软木。

针状软木丢在血瓶中,巫力舒缓渗透,首领嘴中嘟囔默念咒语。

瓶中血缓缓下降,软木针吸透血液后,有瑰红带有金属质感的色泽。

从瓶中取出软木针,软木中央有穿透的圆洞,亚麻细线系在中央,悬在空中的软木针成了简易的寻人指针。

巫力供养,指针准确的指明潜逃的方向,所有追踪的巫师静静跟随。

农夫喂养牛马的枯草堆里,找到了慌乱无措的他,随着徒劳无功的反抗,他彻底成了阶下囚。】

下面很长一段文字都是在记载闲杂琐事,日记的主人可以对潜逃之人避而不谈,或许是下意识的忽视,才能不让仅存的良心受到谴责。

克罗斯翻了几页后,内容终于有所进展。

【又一批麦子成熟了,长大的羔羊中只有胜者赋予了人的权利,其余的都是耗材。

今天是新一轮考核,唯一的胜者可脱颖而出。

也许是我的血冷了,性情凉薄,我很是平静的宣布胜者,带着胜者走入狭窄的房屋,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如果他不叛逃,或许这件事应该轮到他做了吧。

为胜利者选好屋子,首领特地选中我跟在他身后,我随着他的步伐一同走进地下室。

地下室中关押的都是有罪的巫师,我见过一次,外出的人绑着一个成年男人进入了地下室,据说,那个男人是外面的野巫师,被人告发抓了进来。

因为成年且运用咒术有一定经验,不能用于培养,等待他的将是直接处理。

在地下室,我见到了叛逃者,这是他被抓后我第一次看他,他窝在大笼子的草堆中,缩起来的身子肮脏凌乱,体表目眼所见没有伤痕,但那双眼睛已经麻木无光。

步履声惊扰了麻木的叛逃者,无神的眼珠微动,直愣愣的看着我。

那双曾经有亮光的眼睛只是看着我,没表露出一点意思,呆滞的像个傻子。

“这一批失败者,你来押送,”首领是这样对我说的,“包括这个叛逃者,也一并送去处理。”

首领说完后带我走出地下室,整个流程只是为了让我了解押送具体人员。

大致为我讲述完押送流程后,首领沉下声音警告了我一番。

“押送的人数都记录在册,收起无用的善心,出了事是要你拿命来偿的。”

我点头表示一定万无一失。

同情心?善心?

我不会有的,我是管理者,他是囚徒,只要认清自己的位置,怎么会对他有同情心,怎么能有善心。

我不会有的。】

人如果否认什么,或拼尽一切去验证自己放下了什么,其实就证明他从没有放下。

克罗斯不懂,他只感觉这段日记写的别扭,前言不搭后语。

粗略过几行关于日常的字迹后,日记时间来到了押送囚徒那一天。

【包括我在内四个巫师,六个知晓巫师存在的普通侍卫负责押送。

乘坐的是简易马车,在车轴吱扭吱扭转个不停中,我们走了整整一整天,屁股坐在晃悠生硬的板子上,随颠簸上下左右摇晃不停。

夜晚停车后,站起身都显得很是艰难,迈步一走,尾椎骨疼个不停,我只好夹着屁股咬着牙,勉强站立。

每隔数个月就要押送一趟人,为了旅程舒服,每天前行距离其实都是规定好的。

确保在夜晚降临前,可以准确到达村子小镇,在房子内歇息修整,不至于在野外露营扎寨。

在睡觉前,我手提昏黄火油灯在囚犯眼前转了一圈,观察人员数量以及囚笼枷锁是否安然无恙。

那些被淘汰的孩子搂抱在一起,在夜晚的凉意下瑟瑟发抖,眼里有藏不住的惶恐不安。

潜逃者仍是那副麻木无神的表情,躺在铺就茅草的铁囚笼中,出神看向天空。

我好奇的站在囚笼旁,陪着潜逃者看了看天,繁星点缀,幽幽残月,没什么好看的。】

此后的内容,多是旅途见闻,日记描述的很是详细,能看出日记主人出行的兴奋激动。

可惜克罗斯从内容中提炼不到过多信息,只好快速翻页,翻到了押送到达那一天。

【途中经过的村镇,肉眼可见的愈发繁华。

我也曾打笑的问过年长巫师,我们的目的地是否为王城。

对方笑着摇头,王城里的贵族老爷都看不起我们,怎么可能让我们进王城。

不过,目的地距离王城很近就是了。

今天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我就被迷迷糊糊叫醒,凉水扑在脸上刺激清醒,任由水痕在脸上自然风干,胡乱向嘴里塞了几口干粮,吞咽呲牙的凉水将食物顺道胃中,打了个嗝。

不出意外,今天中午就能到目的地。

年长巫师也略微松了口气,听说有人专门袭击我们这种巫师车队,一路上众人的精神难免有些紧绷。

中午,我远远的看到了那片建筑,稀疏的青黄草地和裸露的巨石间,灰黑色拱圆围墙巍然伫立,内部有比围墙还高的建筑漏出,显得不伦不类,感官不佳。

这所大型监狱,在外部看像极了不经修剪野蛮生长的树杈。

乘坐马车来到了门口,检查人员验明身份后朝我们挥舞手,实际我们抓紧进城。

穿行过略显阴沉的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从未见过的高耸城堡围在低矮的铁栅栏中。

铁栅栏横横竖竖将围墙内的地区划分,铁栅栏内除占地最大的城堡,还有一片裸露的空区。

面色憔悴消瘦,头发花白的人,像是腌肉风干的鱼成排躺在地上,在城堡前的空区一行行成排静默躺着晒太阳,画面很是诡异。

铁栅栏门口有巫师看守,看守巫师强壮健康,手握制式手杖警惕环视空地上晒太阳的人。

向前走,有专门的人员和我们交接,对方从我手中抓过缰绳,马鞭在空中一挥,马车以及上面的人晃悠着离开了我的视野。

我看了他们最后一眼,被淘汰的人茫然无助的望向四周,手抓向铁囚笼,人与人挤成一堆为自己增添勇气。

潜逃者还是那份半死不活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地下室经受过什么。

这样也好,无论此后经受什么,只要足够麻木冷漠,就能骗自己无所谓。

跟随引领者,我找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不大的房间里只有床褥、水杯和写桌台,早上醒来的太早,本就困倦的我躺在床上,闭眼休憩。

不知不觉睡到晚饭时刻,门外嘈杂交流声和脚步移动吵醒了我,摇晃脑袋起身,披上黑袍兜帽,半清醒半迷糊的朝食堂走去。

路上,我透过铁栅栏看向灰黑色冰凉城堡,里面的人排好长队,像是小鸭子跟在母鸭身后似得亦步亦趋的前行,手里握着碗盆,应该也是去吃饭。

不愧是靠近王城的巫师们,奢华的很,食堂肉蛋类限量,面包和水果蔬菜随意。

我嚼着刚出炉的劲道面包,叉起肉块塞进嘴里,肉香混和面包的麦香在口腔中弥散,在大饮一口浓香的果蔬乱炖汤。

舒坦

饭足汤饱,百无聊赖的我和年老巫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年老巫师不是第一次来押送人了,流程和此中隐秘知道不少。

我们送过来的那些人不会有事,他们会经过简单培训,学习如何更高效的凝练自身巫力,吃好喝好,定期上缴饱含巫力的血就可以了。

当我表示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吃喝无忧,只是定期上缴血也没什么。

我说完后,年老巫师噗呲笑了。

十多米高几乎不可翻越的城墙,尖端带刺铁栅栏围成的方格,时刻巡逻守卫,手持制式手杖的巫师,互相间举报有奖的监督措施,都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跑。

现在竟然有人愿意自投罗网进来,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年老巫师摸着他那稀疏花白的头发,用蕴含着不明不白的语气说着。

巫师的寿命甚至比不过正常劳作的农夫,虽然没人说,但越是运用巫力,其实就会发现,所谓的巫力其实就是压榨的生命力。

整个王国都在不停的向铁栅栏内的城堡输送人力,可那些城堡的人从来没有满过,这些人死的是该有多早。

我想到了隔着铁栅栏的那些人,消瘦惨白的身形,晃晃悠悠气血浮沉的恍惚姿态,默默咽了口唾液。

年老巫师告诉我,明天有仪式需要我参加,不需要准备什么,是所有新到的巫师必备环节。

最后,他只比我大不到十岁。

透过那双褶子脸,我好像看到了我自己坑洼皱纹遍布全身的模样。】

最后一句话,略微歪曲的字迹像是颤抖的手在畏惧中写下。

克罗斯看了看手指,那里还残留着老者使用的吸血器扎下的创伤,也明白老者贪求鲜血的原因所言不虚。

巫力=生命力?

是不是只要拼命压榨自己的生命,就可以获得非凡强大的力量?

不,克罗斯又再次否认了自己的想象,吃饭能吃成个胖子,不代表饭足够立马就能吃胖,吃胖是时间累计坚持不懈的后果。

那反过来说,压榨别人的生命力,不是抽血这种温和姿态,而是瞬间点爆,能不能制成人形炸弹,瞬息杀死对方?

想归想,但克罗斯没有半点思绪如何做到,只好继续阅读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