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医院没有了昨夜的忙碌,却依旧有人时刻不停。
身穿宽大病号服的枯瘦少年,坐在花园中的长椅上,观察着四周的景物,一脸的茫然。
不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而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做了一场梦,一场没有时间的噩梦。
可大脑里连一丝记忆都没有。
如今的他,除了基础的认知,也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少年啊~何故在这浑浑噩噩啊?”
少年循着声音望去,一位胡子发白,面容蜡黄,眼神却神采奕奕的老人,已经坐在自己的身旁。
本就不大的长椅上,哪怕他两位坐下,依然盈余出一个人的身位。
毕竟他俩都实在太瘦了。
少年看着这位和他一样,穿着同样显大的病服老者,悠悠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或许在他的眼里,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没什么,只是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以此联想到活着的意义这种问题时,都有一种‘没意义’的感觉。”
老人闻言哭笑不得:“年轻人啊,还是不知道‘难得糊涂’的好啊,生命本就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旅行,你又何必执着于那所谓的意义呢?”
少年思索着老人说的‘难得糊涂’四个字,对他来说没有了记忆这种累赘,让他很多东西都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就别谈什么理解了。
少年的愁眉不展,老人并没有感到意外,恰恰相反他甚至一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毕竟对于一位心灵变得纯净如白纸的孩子,这些在亘古岁月里所筛出的道理,实在是太过于晦涩。
老人似乎是不太会说教,思索了一阵,这才缓缓解释:“人之在世,少则不过瞬间,多则不过百年,哪怕是在这个时代,长命者,终不过少数。”
“如我这般,已在人间行走几十年的人,才是世间之常态,可不管是哪种人,人生这条路就没人能走的顺畅,或悲,或喜,或痛,或累,有悲欢离合,有久别重逢。”
“如今,一幕幕往事攀上心头,终究百感交集不知所以,若是喜事还好,可若是错事、糟心事可怎么办呢?”
少年沉思些许,猜测道:“迷糊?”
老人哈哈大笑:“哈哈哈~没错没错,‘迷’字有言才是‘谜’,‘迷糊’何尝不是谜底呢?”
“就像人们因酒而醉,只为一时的迷糊,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啊。”
说到这里老人话锋一转:“当然不包括那些酒蒙子。”
少年看着一本正经解释的老人,不约而同的两人都笑了。
这时的他们像一对忘年之交一般,在清风中阵阵交谈,大多时候都是老人在说,少年在旁认真聆听。
老人倾诉的故事和表达的道理,像是一支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铅笔,如今这支笔再次被人拿起,那笔锋依旧尖锐,夹杂着故事,在这张“少年”的白纸上写下时光的沉淀。
看着老人比年轻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精神气,少年疑惑:“老人家你是得了什么病才在这里的吗?”
老人拂须指了指对面的精神科,心不在焉的解释:“我啊,精神这方面出了点问题,被家里人劝过来治疗,也借此好好休息一下,还有,别老是老人家老人家的叫,我姓,邵,你叫我邵伯就行。”
少年眼角抽搐:“来精神科休息,估计邵伯你是第一人了。”
邵伯哭笑不得,似乎也确实如此。
“付刑~付刑~”一声声呼唤传来,一位年纪不大,穿着标准的蓝色护士服的少女,正在焦急的寻找。
邵伯和少年同时望去,两人眼中都带着好奇,只是邵伯的眼里却要多出一份诧异,付刑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听过,只是如今想不起来了。
邵伯还在思索,可少年早已站起身,看着这位老人家由衷的说:“邵伯你呀,没事就不要想太多了,不然精神会很累的,就像你说的难得糊涂啊。”
邵伯只是笑着点头,不知是有没有听进去,少年走了,都留老人一人。
片刻之后邵伯自嘲般的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被一个神魂都不完整的小伙子嘱咐了一顿,哈哈,有趣啊,不过确实~难得糊涂啊。”
老人看向太阳,心情大好:“今天的太阳,到是让人舒坦不少啊。”
感叹之余,却又想起忘了问那孩子的联系方式了,太可惜了。
另一边,少年之所以离开,就是看见了那位一直在寻找付刑的护士,而他就是付刑。
小护士看到,那骨瘦如柴的付刑,脚步加快,急切的喊道:“付刑,你家人来接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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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一片寂静,付尚夫妇也是一脸茫然。
一旁的付橙,耐不住这种气氛,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弟弟呢?不是说接弟弟回家吗?人在哪?”语气平静,听不出喜乐悲哀。
自打那件事发生以后,付橙便将一身的精力的投入到了修行之中,加上她那天然亲近冰元素的身体特性,让她本就不热情的性格变得更加冰冷。
如今的冷漠,对于家里人来说也不过些许平常事。
面对女儿的质问,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知如何回答。
从进门到现在,别说是弟弟了,就是只蚂蚁都没有。
哪怕是付橙动用感知,也没有在这里找到一丝丝,他弟弟身上的气息。
这里完完全全就是间空病房。
可之前值班的护士也确实说过,付刑就在这里啊?
从空荡荡的病房里抽回视线,付橙抬脚就想要离开,在她看来,这一切不过是父母为了让他回家的一种手段,如今拆穿了,他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身旁的付青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可能她们姐妹俩想的是一样的吧。
“你们是?”突然一道略显苍白无力的声音响起,可那声音却又是那么熟悉。
原本已经不再抱有希望的众人,皆纷纷看向门口。
那羸弱躯体之上,分明是一张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脸。
哪怕是付橙,眼底也浮现起一层氤氲,只是被压的极深。
而一旁的付青早已飞奔过去,一把将少年抱住,眼泪夹杂着哽咽声喃喃道:“哥~。”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连一旁把付行找回来的小护士都是如此,可唯独一人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作为主角的付刑一脸茫然:“你们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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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啊~真是不可思议啊。”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正拿着一副小手电检查着付行的眼睛。口中还总是念叨着不可思议。
付青被念叨的也是有些烦躁了,焦急的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哥会不认识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