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保证不让你的律师参与进来!”
“当然,这种案子我的律师参与不了,有检察机关在呢。你不信,可以问林警官。”季冰边说,边坐到布加迪的车头上。
“季冰说的没错,”林义道, “你姐姐的案子,事实是什么就是什么。法律会给出最公正的判决。”
洪亮有力的声音,撕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又一条蔚蓝露了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放晴。
“我姐姐没有罪,要什么判决?”余振抖着枪吼,“现在就放她回来!”
“余振,放下枪。” 林义边说边举起双手,上前。“你的行为,对你姐姐无益,反而会害了你自己。现在悔改,还来得及。”
“来什么及?你们想我放下枪,让你们抓吗?门都没有!站那,别过来。”抵住罗琳的手枪,指向了林义的眉间。
林义顿住脚步:“现在中止,法律会对你从宽处理。我们刚去见过你姐姐,她很担心你,她不希望你误入歧途。”
“姐姐……”余振喃喃。
小小的雨点忽然打上脸。余振仰头望天,箍住罗琳的手臂紧了紧。
罗琳面色苍白,双眼含泪,一直望着季冰。
冷雨,越落越多。人群中撑起了伞,伞挨着伞,像染坊晾挂的五彩布。跑进街边店里的人,站在高出的台阶上,透过伞间的缝隙眺望,像等待着戏台的演出。
“哥……”
发颤的声音,穿过稀疏的雨帘响在耳畔。季冰蹙眉,呼吸发紧。他既没做好丈夫,也没做好哥哥。她们都因他陷入了险境。
淅沥沥的雨渐渐微白,成珍珠似的雨帘。罗琳发红的泪眼,慢慢模糊。季冰喊道:“余振,你该想想你的父母。你想他们老无所依吗?”
余振握枪的手发了抖,紧贴罗琳太阳穴的枪口离开了几公分,又贴紧。如此反复。
冷意从头顶淋下,贴着湿透的衣服一点点渗进心口,似要凝固血液。
头顶再无一丝清澈的蓝色。左轮枪的黑色外壳上弹跳起水珠。
“不想余叔对你失望,适可而止吧。”
“爸……”余振哽咽,左轮枪左右摇晃。“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还能回去!”林义喊道,“只要你把枪丢掉,把双手举过头顶。”
“不,”余振摇头,“你们不会放我姐姐,还会抓我!”
“我可以带你去见你姐姐。”
余振摇头,枪口磨着罗琳的太阳穴。
“以我的警员证做担保,我一定带你去见你的姐姐。”
凄冷的雨,随猛烈的风,忽左忽右击打着脸颊。
余振站在雨中,看了看抓着他左手臂频频呼唤“哥”的罗琳,右手卸了力。左轮手枪垂下手臂,枪口对着地面的溅起水花的小坑洼。
这时,季冰哼笑了一声。那笑,漫不经心的,似在嘲笑虚张声势的人不过是狐假虎威。
余振抬头看向自始至终都坐在布加迪车头上的季冰。
精巧似艺术品的红亮车头,密集的雨珠挡不住张扬的豪气。季冰双手环胸,轻扬嘴角。卖力下个不停地大雨,遮不住三米距离的淡然一笑。
余振举起枪,对准季冰的眉心。
四周一瞬寂静了。驱赶围观群众的警员,和挤来挤去找最佳观赏点拿手机拍照的人群,都不动了。雨似也停了,消了声。
一颗小红点,穿透歪斜的雨帘,定在了余振的眉心。
“快放下枪!”林义猛地转头看一眼川菜菜馆的二楼,侧过身体挡住季冰。“快放下!”
他喊得撕心裂肺,但左轮枪仍正对着布加迪。
“我哪儿都比得上你!”余振的右手食指扣上了扳机。
砰!枪声震耳,人群尖叫着散开,五彩染布纷纷涌向街边店铺。
雨水冲刷着眉心漫开的红色血花,流进下水道的圆盖缝隙里。
余振望着灰白的天空,鲜红不断从嘴里涌出。冰冷的雨滴进眼里,眼角滑出两行混着雨的血水:“姐……”
张小雅带着五六名警员冲上前,分开倒地仍箍住罗琳脖子的手臂。
失去大脑控制的手臂,松开了。但左轮手枪,怎么也无法从紧握的手指中扯出。
林义僵在原地。他忽然转身,揪住季冰的衣领,雨水直淌的脸忽青忽白。
季冰推开他,大步走向跌坐在地上的罗琳。
血水流过她穿白色运动鞋的脚边。溅起的白雾,不知是雨水彻骨的寒气还是血液残留的热气。
地面的冰冷,透过踩着积水的皮鞋,一点点游走至头顶。
季冰听着自己穿透滂沱雨声的心跳,盯着张小雅几次用手盖下都没能让它合上的眼睛。
放大的瞳孔,开始充血,再无怨无悔。
“余哥哥……”罗琳呜咽,身体忽然倒向了血泊中。
她躺在余振旁边,与他一齐望着灰白的天空,望着它深灰的忧郁,望着它不停落下的凄凄雨珠。
雨势排山倒海,灰蒙蒙的天不断下压着窒息。
“琳琳?琳琳……”
急切的呼唤,被急雨吞没,好似来自遥远的天际,虚无缥缈得自己都听不清。
季冰托起罗琳呆望天际的头,紧紧抱在怀里。
罗琳闭上眼,呢喃:“哥,我好怕……”眼角滑落的热泪,烫了他的指尖。
“不要怕,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