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云霞在裙裾间流淌,穿过了回廊小筑,又混入几道霓虹。
琉璃金殿远去了,瑞草芙蓉远去了,九天玄女的纱轻飘飘落下来,流光浅淡,深蓝夜幕下只余斑驳光影。
殿门旁歪了一株矮矮的松。
我记得这棵树,这扇门。
父神便是囚在这星月宫,暗无天日般过了十几万年。
了无人迹。
天帝信手拈来一坛清酒,朝我晃了晃:“素来听闻你嗜酒贪杯,可愿与我一同品一品?”
我从善如流接过来,一副准备好听故事的乖巧模样。
唔这女儿红起码有万年之久,甚是甘醇。满意满意,不辜负我锦囊里揣的葵花籽。
他自顾自提了下摆坐到石阶上,半点天帝的样子都不见了,夜露打得玉石板有些微凉,衬得他眉眼间更加落寞起来。
我十分配合地将手里的干果悄悄收了收,拿出一方棉帕预备着。
“若论起辈分来,你该要唤我一声大伯父。门庭冷落啊,如今只有你这小孩儿陪我喝酒了…”
“咳咳大伯咳”
我一口气呛住,只顾着去拍胸脯,原本想着摆出来的小食哗啦啦散了一地。
烟雾凝了一瞬,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你还真是,和晏笙一般心大怪不得游离之际,他嘱托我好好看顾你。”
我愣了片刻,敏锐感觉到故事可能要开始了。
果然,他慢悠悠接下去:
“我不喜你,不过因为你的降临,让本该在天界安心疗伤的晏笙不顾一切归返妖族。幸而那场暴动,我才能趁乱将你和他带回养在天界。
十几万年我虽对你多加苛责,却从未起过杀意。
唯有那日,唯有你冲破锁灵咒痂那日,你像极了她,我只觉又看到让晏笙为之之逆天改命承了天怒的妖精
我不能让你带走他,没了天宫灵养,晏笙活不久的
他虽是你的父神,那妖女的夫君,却也是我的至亲,我的弟弟。
我知做错了,但是不悔。
悦漓,你不要怪我。”
他的大手在我头上胡乱揉了两把,记不清多少年了,不曾有人对我这般慈爱。
“立场不同罢了,没什么好怨的。”鼻子犯了点酸,我细细啜了几下,又问他:“为什么你从前不说,现在却告诉我这些”
“天神归于虚无前,会在轮回中徘徊几日,晏笙入了我的梦,说待你性子沉稳,真正长大懂事,再将一切说与你听。
他想让你明白,无须自责,只有在你与你娘亲身边,他才觉得自己真实地活着。寿命短长,于他无异。
何况我也存了私心,如今天庭寂寥得很,你若真不怪我,便住下来,常常同我话话家常。”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天帝起身掸了掸灰尘,温声道:“这酒本是晏笙为你出嫁备的,他没等到,便白白便宜你了。
我差人在此候着,待饮尽了,先宿在我这儿吧。”
话落,又端起了架子,手背在身后悠悠飘走了。
水晶盏,韶光贱,琼浆甘露女儿红,黄粱一梦,忽而转瞬皆成空。
留不住的
我听不清是谁在吟叹。
酒烈得很,思绪也乱作一团,亭台水榭弯绕绕,不过歇了歇脚,领路的小仙便找不见了。
我只好借着夜明珠的幽光返回去找。幸而这小道越走越眼熟,越走越眼熟,终是给我寻到一座殿,影影绰绰,素衣童子持灯而行。
我捏个抉钻进结界,真真是似曾相识。
八成就是这里了。
于是我很开心地仰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