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离围墙不远，哪怕两个人都在慢悠悠地走，枫树林也按时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枫叶在老去，我们却叫好。”艾琳娜突然伤感起来。

“我认为就该这样。”

艾琳娜看着笑起来的简，“为什么？”

“如火焰般华美的结局，难道不值得吗？”

“听你一说，我突然也觉得就该是这样。”

“就像你不情愿走进枷锁一样。”

围墙边有一条小路，铺满了红的黄的一片片，随手捡起一叶，和手掌差不多大小，每根指头上都铺着叶脉，小路两侧的枫树向彼此伸出枝桠，拱出一道门。

简拉着艾琳娜走了进去，头上不时飘落下的红色黄色像是彩带，热情地欢迎他们来访。

艾琳娜扯扯带子，“你和席拉有什么约定吗？”

简摇摇水壶，“嗯。”

“她会成为你的魔法助理，那你要为她做什么？”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不太平等的等价交换，具体内容我不太清楚，也没法告诉你。”

“哪边不对等？”

一个有些愚蠢的问题。

“两边都是。”

艾琳娜停下脚步，“我能帮忙吗？”

简被带子拉停，“等测验结束的时候你问她，让她亲口告诉你吧。”

“好。”

漂亮的风景像是自带着文青气息，走进去就会激发出独特的情怀，哪怕是脚下平平无奇的石板路，都有很多的细节可以挖掘，简俯下身摸着石板，和艾琳娜说着他猜测出来的故事。

它也许来自某个采石场，滴在上面的运石工人的汗水早被雨水冲刷干净，原本凸起的部分被走过的人的鞋底磨平，刚被运出石场时说不定划伤过工人的手指，如今兜兜转转到了他们脚下。

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感染，艾琳娜也指着枫树白色的树干编起了故事，上面褐色的洞孔里面会住着多少虫子，树干里面会被啃出什么样的通道，如果灌水进去，会不会从其他地方流出来。

明明是一条校园里普通的幽静小径，在他们口中却如同一本精美的幻想故事，太阳落山，在寮舍门口分别时，简信誓旦旦地和艾琳娜说要找个机会出版这一本《简和艾琳娜在枫树林里的故事集》，却被她以书名太过下流否决。

到了悠闲的夜晚，时间在两个男生端着的茶水的氤氲里溜走，星期天一早，为了不吵醒尤汀，简垫着脚尖走出宿舍。

明明没有约定具体时间，但简刚在十号寮楼下停住脚步，席拉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因为寒冷，席拉的鼻尖有些红，外套裹的有点紧，校裙下的小腿也被白长袜裹住。

“也就只是一晚上没见，怎么觉得你更漂亮了呢。”

席拉理了理梳得柔顺丝滑的头发，算是变向受了他的夸赞，“昨天下午艾琳娜在等你吧，你俩干什么去了。”

“只是单纯地走了一遍枫叶小路。”

席拉没有追究是否真的单纯，呼出一口白气后两人往图书馆走去。

走进还没多少人的图书馆，两人顺着植雕旋梯径直上了二楼。

“你要给我看什么书？”

简顺着上次瞟了一眼后留下的记忆，找到了《基梅茨诺·亚矣巴传》。

他指着书脊，“知道这个人吗？”

“知道，见过那东西还回来的大英豪，也是他领导了唯一一次成功的剿灭战。”

席拉从书架上将那本书取了下来，“因为封锁，我很难找到他的相关信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看到。”

“封锁？”

“只要不念出那东西的真名，它就难以降临，自那一次剿灭战成功后，魔法协会就开始了封锁，相关书籍全面销毁，连基梅茨诺这个人都险些成了禁忌。”

简摊摊手，“这就叫天意。”

“或许吧。”

席拉找了个角落的椅子，简从别处搬了椅子挨着她坐下。

书的前面是基梅茨诺的成名史，他以平龙剑的名号从佣兵团中崛起，一路走来都是摧枯拉朽的胜利，简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自己以后再厉害最多也就和他一样，他的感叹被席拉还以白眼。

书的后段，席拉想看的内容出现了。

‘那是我第一次了解那玩意，团长耐心地叮嘱我，不要念出真名，否则会引来祸端...’

‘...我第一次处理那玩意的祭坛，副队长出于安全考虑，领着一整个小队随我前去剿灭，虽然我没在意耳边聒噪的低语，但将召唤者们杀死后，小队的人开始性情大变，我的副队长也难以维持神志，为了保住性命，我只能握剑将那些不再可信者全都杀死...’

‘...我差点被莉碧丝从背后杀死，她的眼中再不复爱意，我从老师的尸体上拔出剑，剑上很快多出了莉碧丝的血，明明如此温热的血，我却只能感到冰寒，那玩意要来了...’

‘...那玩意极会蛊惑人心，连团长都开始发呆，我明白，他已经和那玩意接触了，他开始质问我为何抛下战友，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没了一如既往的坚定与从容，我听从他以前的命令，以我的左手为代价，团长睁着眼倒在我面前，我独自一人处理了祭坛...’

‘...一路走来，战友、兄长、恋人、老师，所有人都死在我的剑下，我终于孤身一人了，在最后的一个祭坛上，我叫出了那玩意的名字，它应召而来，它问我有什么愿望，我还能有什么愿望呢...我终于听清楚它说什么：你又输了，我们下次再见吧。’

‘祭坛处理完毕，它回了它的巢穴，我被搜救的人找到，他们说我名留青史，说我是英豪，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给弑亲者的别称？还是给背叛者取的昵称？’

书的结尾很仓促，也没有再提到其他信息。

合上书，席拉呆坐在椅子上，脸上尽是迷茫，眼神也有些涣散，“简，我该怎么办？”

如此一个究极的冷血之人都没能做到，那还有谁能做到。

“你忘了，我会帮你的。”

席拉低下头，“哪怕你就是基梅茨诺复生，又能怎样呢？”

简起身蹲了过来，握住她的手，将那双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可是我不是基梅茨诺，他不能做到的，难道我就一定做不到吗？”

“...”

“它说过还会再来，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它重新回来？”

席拉抬起头，简就这么看着她，眼神温和又坚定，“我说过让你相信我吧。”

“嗯。”

“为什么没做到？”

“对不起...”

“既然你说了对不起，那我就原谅你吧，从现在起，相信我能帮助你，相信我能击败那玩意。”

“...”

简手用力握了握，“来，跟着我念，我相信简能帮我。”

“我相信...简能帮我。”

简松开手，把席拉抱入怀中，在她耳边坚定地说，“现在，能相信我了吗？”

侧面传来很微弱的哭腔，“能。”

简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就是这样，不要怀疑，我是注定会成为魔法使的人，而你是要成为我魔法助理的人，我们是世界上最相互信任的人。”

“好。”

简放开怀抱，拉着席拉把书塞回书架，“你没看过这本书，我们也是刚来的图书馆，来这的原因是简没给席拉念诗，席拉生气了，所以我们现在去三楼，简要给席拉补偿。”

女孩在三楼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男孩在她对面拿着一本抒情诗声情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