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玫,不要生气,你就当她小孩子口无遮拦。你先休息。我洗个澡,再过来找你。”沅玫不耐烦地哦了一声。
当徽声过来的时候,发现沅玫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她坐在窗台边,正从玻璃瓶里蘸着蔻丹油,细细刷着指尖。一颗一颗小小的指头搽得血红。直到涂完最后一个指尖,她才抬头对着徽声说,
“刚才有个老外打电话约我去兰桂坊。我说喝了酒不想开车,他说等会儿开车过来接我。还有他的朋友,那个朋友可以帮我把车开回中环,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玩吧。”
“你们去吧,我自己回沙田。”徽声说。
“别扫兴了,徽声。我刚刚生了气,正想找人跳舞喝酒。你一起去,就当陪陪我。”
徽声以沉默拒绝。
“难道他连你去一次酒吧都不准。有我在,还怕别人吃了你不成。现在什么年代,哪有年轻人,一下班就回家睡觉,难不成还要过石器时代生活。”沅玫说完,继续吹着指尖,等着它们没有干。
房间里幽幽透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剂味道。
一阵阵走廊的冷风吹着徽声的湿头发,她觉得颈边冷飕飕的。走廊上不时有人走过,朝她身上看过来。
她关上了门。
“这间房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住过了,一股子霉味。把门打开,让空气对对流出去。我指甲油还没有干呢。”沅玫说完,又低头吹着十指红点,好像从指尖里淌着血。
“我觉得有点冷。”
“我还觉得有点热呢。沙发上的大衣给你穿,把门打开,闷得很。”
徽声没有动。
“把门打开,听见没有。”沅玫一不合心意,说话声调也会提高很多,尖尖的嗓音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身上发出来的。
“你太任性了。一定要所有人谦让你。”
“赵小姐,到底是谁让谁?我不跟你计较,倒被你平白无故地说上一通。刚刚看着我被人骂,被那些人欺负,也没有见你吭一声,这会儿倒想起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从小到大,你样样要和我争。”
“你生了别人的气,就要拿我撒气吗?而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争。”
她忽然一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意思。她吹了吹红指尖,说道,
“你争得过吗?容貌性格我哪里比不过你。为什么他们都想着你?我真是想不通。”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刚刚喝了酒,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徽声转身时,身后传来一阵零零落落尖锐的笑声,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月事吗,大家都在偷偷地笑你,你躲在卫生室不敢出来。我找他借衣服时,他说他想送你回家。我对他说,别自作多情了,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当时随便指了个人,好像是他最看不上的吴家尧。”
说完,沅玫又尖笑起来,
“我就是不服气。”
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在她刺耳的笑声里。
那蔻丹气味越来越浓。一股发腻的浓香钻进风里,好像无数只软尖尖指头扑上她身上。刺得她浑身发疼。
玻璃瓶倒在地上,地毯上染出血红油斑,蜿蜒一地,看着毛骨耸立。徽声睫毛上泛着眼花,模糊中只看见她尖尖翘起的红指尖。她一言不发地走了。
门敞开着,被走廊穿行的风吹得晃来晃去。
沅玫起身走到房子中间,走廊的风一阵阵袭在她身上,冷得她一直发抖。修长的手指好像扯断的琵琶线,无力地低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