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

像是在催促他们抓紧时间。

“你们原本皆可重投人胎，如今这般扰乱地府秩序，可是要打入十八层地狱的！”马面此刻也是怒目。九泉大乱，无论什么原因，他与牛头必定脱不开关系。之后必会迎来重罚。

但大周将士此刻竟是丝毫不退，随着天上头颅的啊呜乱吼，牛头马面脚下的部队竟是开始排兵布阵。鬼哭神嚎中，带着阵阵杀机。将士齐声跺脚，干戈具是向前。

鬼气涌动见，隐隐有虎啸之危。

这批部队，不是诸侯国的军队，是大周的虎贲军！

将士随军阵而动，全军气势合一。部队上空如同凭空出现一只巨大的猛虎，俯身蓄势，与牛头马面对峙而不落下风。

“还等什么，消息传到了还不把人送走？”虎贲军中一个身穿将官服饰的将领大声催促。“他们是阴差，我们现在是鬼，顶不了多久了！”

“父亲……帮我跟娘……道别……”荷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将父亲的容貌永远刻在脑海中。父亲小时候对自己很严厉。品德武道，识字书画，卜算数术一个不落。

在自己的童年记忆中，别人眼中温厚和善的笑翁，一直如山岳般高大。他懂得很多，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却总是谦逊待人。在荷的心中，颇有周公之风。

这般雄伟的父亲，如今在自己跟前，却已经长成了一个腰都挺不怎么直的老翁。而自己，再也无法常伴在身旁。

“孩儿……不孝。”说着，荷不顾笑翁周身如火焰炙烤般的阳气，伸出自己白骨森森的手指，向着笑翁人中掐去。

“吾儿，吾儿啊。”听着自己嘴唇上呲呲的灼烧声，笑翁泣不成声，泪再也止不住。眼前的孩儿，竟是为了向自己示警，横跨地府与人间的距离，甘愿堕入十八层地狱！

他伸手想去抚摸荷的脸庞。可是眼前天旋地转，一切的景色可是模糊起来。只留下荷那张，血肉模糊的笑脸。远处喊杀声渐远。但笑翁隐隐看见，最终还是阴差将虎贲军拿下，他们终究不敌。

……

再回过神，眼前已经不再有荷的笑脸。笑翁眨了眨眼睛，头上是木板，再之上是干草碾压扎实之后，堆砌成的屋顶。

他想起身，抬了抬手，却发现手上像是有千斤重束，难以动弹分毫。嘴唇如龟裂的旱地，喉咙也如被烈阳烘烤过，干渴得像是能喷出火。

“水……”笑翁拼尽全身力气，终于硬生生挤出了一个字。

“爹！爹你醒了！”一声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床边木桌上，拿着骨针正在为家里缝补些衣服的小女儿蕊，屁股在凳子上一震，就跳下了比自己个子矮不了多少木凳。

“我马上给你打水，您别又晕了！”说着，随手将手中的针线丢凳子上，跑到土灶旁抄起一个破破烂烂的陶碗，就火急火燎的跳起来一脚踢开家中水缸盖子。

伸手向用陶碗取水，又发现自己个子根本够不到水缸口。于是整个人爬到灶台上，站起来弯下腰。取了满满一碗水后，又将碗放在灶台上，自己跳下来，再去取碗。

一套动作虎头虎脑，却又透着一股小孩子的机灵劲儿。笑翁虚弱的眼眸，一直看着小女儿打水的动作，不免又想起了尚在地府的大儿子。

这小妮子，从小就一股虎劲。比不上他大哥的稳重。倒是比他二哥好上许多。起码脑子里不全是投机取巧。

小女儿打到水后，高兴万分。急急忙忙端着水跑过来。到了笑翁身边之时，碗中水又洒了一半。

“爹，我扶你起来！”那碗水就放在了床头。蕊年岁尚小，但可能因为血脉精纯。虽未习武，但力气却比同龄人大的多。

可惜身子没长开，双手将笑翁扶起以后，再伸手就难以够到床头的陶碗，顿时有些着急，不知道如何是好。

“冒失……”笑翁此时已经清醒过来，被扶起身来后，阳光透过窗户，将阵阵阳气泼洒在屋中。笑翁也渐渐有了些力气。抬起手来，食指弯成勾，轻轻敲了敲蕊的头。

“别敲头顶，会长不高的！”年幼的小脸蛋气得鼓起，脸上一抹红。似有庞大的生机在血脉中流转。眼睛也瞪得老大，有一抹灵光在瞳孔中闪烁。若是修行，想必也是天赋绝佳。

“你娘和你二哥呢？”笑翁端起床头的水，喝完之后，面色沮丧的问道。

“你一直醒不过来，娘就去劈柴了。二哥也去山上打猎了，说要抓只兔子给爹补补。”

蕊气鼓鼓的脸蛋恢复正常，跟父亲解释道。没办法，青铜器在这个时代称作金器。金器象征着地位，象征着王权。即使在一些大户人家手中也颇为珍贵。庶民家中绝无可能有金器制作的斧钺。

所以劈柴一类的事情，除了修为深厚的大哥，就只有从外面嫁进来的母亲亲自动手了。毕竟笑翁除了大哥，决不允许二哥和自己学习一丁点儿的武艺。

“快去将他们叫回来，快去！”笑翁急忙向着小女儿说道。似乎语气十分着急。

话刚说完，却觉喉咙一抹甜，随即一口大血喷出。

“噗！”

“爹！爹你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快去找你娘和二哥，快去啊！”

“哦……我这就去，爹您撑住啊！”

说着抄起自己的小短腿就扑通扑通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默念着山神保佑。

听着小女儿匆匆忙忙一路跑远，笑翁心中才安稳下来。这孩子虽是女儿身，但天资不输他大哥，脑子也还行。就是性格极为莽撞，也不知道自己去了以后，谁还压得住她。

不过看她见了自己吐血之后慌张的神情，若她认真起来，想必那鲁莽性子多少会有些收敛。还是能分清楚轻重缓急。

笑翁刚如此想到，就听见林中一声娇滴滴的大呵。

“娘！二哥你们快回来啊，爹快不行了！”声音凄厉婉转，绕山间三声而不绝。激起成群鸟雀齐飞，林中野兽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