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经忽然一阵剧痛，忍不住微微抱头躬身起来。

那冥冥之中摧枯拉朽般压倒一切的……就像是不可违背的命令，仿佛一开始就有丝线牵引的向前--

缠绵着…某种不可违背的…那该死的宿命——

芥子无表情的看着他痛苦抗拒的神情，叹了口气，将那张纸从桌面上用食指轻轻捻起，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撕纸声，那出现在【zero】面前不断破碎挣扎的堕落场面，仿佛也于这清亮的声音中崩塌般，眼前又恢复了原先华亮的富丽堂皇的大厅场景。

“你所不知道的地方，暗中的社会已经运转了上千年。世界规则和科学的尽头，不过是神明刻于石碑上的一条条箴谕。就好比计算机程序运行的代码，由他们创造的字符，构造了你们眼前世界所呈现的真理，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科学。”

她瞥了眼一声不吭的【zero】，“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啊，你居然不感到震惊吗？我猜只要是个正常人，听到我说的这番话，都会觉得我应该是从某家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吧。你居然没有一点表态？”

“继续。”他貌似有些懒得回答，从中也难以窥探出他的任何情绪。

“北欧神话是渥尔娃女巫对世界尽头的预言书，当这份手稿不幸遗落人间时，强行解读并拼凑成今天的北欧神话，而这其中有很多是想象缺失和不完整的。”芥子耸耸肩，继续说道。

“本来神界跟人间是两不相干的，跨越多个维度的。你知道玛雅文明的殒落吗？玛雅人在某个特殊的时间节点，跨越了神明对人类设定的上限。他们不可思议的侵入了神界，找到了传说中所谓连接两界的‘通天之路’，展开了大规模的进攻甚至重伤了一位刚诞生的神明，窃取了残余的神血。并由此引发了世界树的震怒，天罚由此降下。但仍有少部分玛雅人趁乱逃落人间，这份罪恶种子的血脉便延续了下去。”

芥子百无聊赖的搅拌着香炉里的香灰，看着它冒出丝丝白烟，又一口将它吹散。

“玛雅人的首领跪俯虔诚于世界树前两百余年，祈求世界树能够赦免他们所犯下的罪孽。而世界树被这位二百多年来一直陪在自己的老友所打动，于是将自己的一段枝丫一分为四，赋予尘世间四位祭司掌理人间，也就是将一位真正的神的权柄划分四份相互制衡，来看守遗落于尘世间的罪源，于是就成就了尘世间的四位神明。”

“在他们背后的那个社会来讲，罪人的后代占大多数，基本类属于平民，也可能因为太不够稳定，而成为暴走的异物。毕竟是通过这种手段，他们的血统纯度极其低下。除了这种情况外，还有叛逃的精灵或巨人等的后代，被神明眷顾的【享天福者】的后代，以及执掌罪渊的四位神明。”

芥子摇了摇酒杯里的红酒，润润嗓子后继续开口：

“继承了神族血脉的生物，拥有了一定调整世界参数的能力，好比修改程序里的数值。这也就是为什么你能拥有超越常理的速度了，世界的规则和架构本来就是神明所创造出来的。人们用科学否定了神学，可科学的尽头，本来就是神学所在。或者说，科学，本身就是由神明创造的。而你，无疑就是得以触碰世界尽头法则的幸运者。”

“我能打断一下么？”少年淡淡开口，仿佛顺理成章，理所当然般，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和起伏，仿佛刚才眼前之人所说的一切，本就是一个不可否认质疑的事实。“我曾被这怪异而神奇的力量所困扰和疑惑着，并且清楚这种感觉不是世间常理所能解释的，因此我并不质疑你的说法。”

芥子略带满意笑了，看来解释起来并未有想象中那般困难。

“每一位神明都会在世界尽头的石柱上镌刻下某一方面法则的设定。继承了血统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获得这方面的能力。有的可以修改重力参数，有的可以凝聚空气中的元素，但终归有强弱之分。由十二主神神谕延伸出的旁系，无疑会是其中排名比较靠前的。所拥有的血统越强大，所拥有的能力便越强大。还有我得事先提醒，在他们所运行的那个社会中是唯实力论的，他们那边的法律只偏向于强者，当绝对的实力摆在你的面前时，被迫害的人即使加起来反抗，在绝对的碾压面前，高血统的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直接毁灭掉对面的一个师。”

“而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神谕应该是从属于时间之系的……【神谕-时逐】。”

“那在你所描述的世界下，我这样的能力能达到什么等级？”【zero】淡淡问道。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单独来找你？我会为了一个不必要的人去浪费时间么？”她仿佛一改先前的跳脱，冷漠开口，“你的血统算是极为罕见的了，虽然据我所知，你的父母并非什么极为高阶的混血种，但你的身上确实出现了这种极为稀有的神谕。就是放眼整个社会来讲拥有你这种能力的人，大约不过十人。况且…‘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貌似也是东方修道士所宣扬的不是么？将这门神谕修炼到极致，甚至没有什么能力可以与你再相匹敌。”

他才刚刚说完，少年却只是迫不及待般敛声吐字：

“说吧，什么交易？”他直截了当的撕开了伪善的面具，直指她目的的核心。

“这就被你看穿了，”芥子无奈自嘲笑笑，“你已经满十四了，不是吗？据我所知，在你这个年龄段的，大抵在下周的历年活动上，也就是他们口中所称的拍卖会。你到底会被当成卖品卖给那些一脸肥态的富婆，成为她们怀里的傲娇小宠物哦。”芥子略带调戏的说道，一脸玩味的看着他素白的脸庞不禁闪过的一阵微弱抽搐。

“我的要价是你--”她笑笑，“而我的开价是，你和你的妹妹能够逃离这个地方，获得属于你们自己的生活。”

“顺带一提的是，苏联内部经济已经垮台，冷战的结果已经毫无悬念。据我的内部消息所知，12月25日那天苏维埃共和国解体的消息便会遍布整个苏联…”

她说着不屑的随手将一张图纸扔到他的面前，

“这是整个赌场的布局以及防御机制所需要的军火存放地址都标在上面了，至于能不能逃出去，那要看你自己。如果没问题的话，签吧。”她滑过去一张合同，重新慵懒的躺回靠背上。

【zero】默默拾过来，粗略的浏览一遍之后，冷笑一声，将纸张甩回桌上

“卖身契？”他的语气有些寒意，“你以为把所有的利害关系摆在我面前我就会因为害怕而下意识的钻进你的圈套吗？这种东西…”

或许是感觉受到了侮辱般，他转身拉开门，在最后一眼的回望中，缄声离去。

“真是聪明呢，不愧是我选中的人。不过…你除了主动进入我的圈套外，貌似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呢--”

她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计划得逞的暗自得意，摆了摆袖，悠然的品起杯中已然醒了的红酒，意味着深长的看着那门缝间的--走廊尽头的黑暗。

锲子第三章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