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大青山,高庄观。
整个高庄观被云雾环绕包裹着,仿佛是天上宫阙不慎遗落人间。不远处的山峰中还泛着七彩霞光,如同神灵的彩带,轻轻拂过山巅。仙鹤成群结队在此间遨游,它们羽翼洁白,时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回荡在山间,汇聚成一幅仙山仙宫的景象。
山顶的道场上,两排五行令旗迎风飘荡,旗面上绣着金光闪闪的符咒,几百位身着青色道袍的内门弟子,他们庄严肃穆,手持法器,洒法水、涤尘埃,点燃返风香,分列向北、西南、东北方向,而后面向一位老道盘腿而座。
这老道坐于一颗巨型的古樟树之下,慈眉善目,手持拂尘,轻轻挥动,似乎在拂去世间尘埃。他的口中轻念:“清净不散,俯仰上存,神志不散,以意役神…”老道声音虽然低沉,却如同晨钟暮鼓,响彻整个道场。
“咯咯—咯!”
“咯咯—咯!”
“咯咯—咯!”
三声鸡叫打断了老道所念,打破了这道场的清新宁静,老道微皱眉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投机取巧者,终难成大器…”
众人纷纷向着声音源头望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麻衣的年轻道士肩挑着担,腰间别着一把匕首,担子一前一后挂着两个竹篓,一摇一晃地从人群中穿过。
刚刚那极不和谐的声音源于这道士的竹篓,两个竹篓里绑着四只母鸡和一些刚刚采摘的山参,这四只母鸡羽毛上被人用朱砂标记着不同记号,上面分别写着“丑”“辰”“未”“卯”。
有不少内门弟子认出了挑担道士的身份,冲着他轻蔑一笑。
“喲,这不是章师弟吗?”
“快看!快看!这竹笼里的废物正在下蛋咧!哦,不..是竹笼中的母鸡。”
“这个毛手毛脚的典造…”
面对同门大庭广众毫不掩饰地讥讽,章然漠不做声,径直挑着扁担往后山厨房走去。
后山的厨房和外面的道场相比,又是另一幅景象。这地方又小又旧,看起来格外寒酸。因为弟子们大多选择在新建的斋堂饮食,这地方已鲜有来者。
厨房外的空地上站着十几个男男女女,他们当中有牙松眼花的老叟,也有呀呀学语的道童,这些人都和章然一样,身着破旧的粗麻道袍,这是外门弟子的标志。
高庄观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凡入观弟子需进行凝气测试,能凝气者即拜入八大长老麾下,成为内门弟子,开始正式修仙。
不能凝气者则视为碌碌无为之辈,可自行下山,自愿留在此处者,称为外门弟子,他们的工作则是看门护院、洗衣做饭、打扫庄观。
这些外门弟子见章然回来了,赶忙在空地上堆起柴火,架起了铁锅。
头发花白的外门弟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充满褶皱的油纸包,颤颤巍巍地递给了章然:“章师兄,按照你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么做…这么做,能行嘛?”
章然眉头微皱,直接将油纸包塞到了自己衣袖中,不耐的说道:“你看你老成这幅摸样…还在这儿罗里吧嗦的,不想试就滚下山去,和那些流民争吃食。”
其他外门弟子一听到流民的字眼,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纷纷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油纸包递给了章然,眼中写满了恐惧:“章师兄别生气,我们试…我们肯定试…”
章然将所有的油纸包都收到了衣袖里,又从竹笼中将那只标有“丑”字的母鸡拽了出来。
铁锅底部已被烧的通红,柴火烧起的浓烟伴着热浪将那只母鸡熏得直叫。章然拔出腰间的匕首,用刀背在鸡脖处用力一划,随即将它扔进了沸腾的锅中,“丑”字母鸡在锅中扑棱了两下,便不再动弹,慢慢沉入锅底。
“达观知丑,鸡鸣浅海弄潮!走起!”
章然表情狰狞的在架起的铁锅旁用力的扇风,那锅中之水慢慢由清变浊,汤底渐渐变成银珠色,没过一会儿,一股浓郁的梅花香气在空气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