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似火,斜照野庙影长。
庙檐遮住了泥塑的脸,只余圆滚滚的肚皮在香台后泛着肉色,竟与头目有几分相似。
一众山贼组成的浩荡进香队伍,比小径边的野草还要挤。
钟良穿着整齐素净,夹在队伍中间,左手果篮,右手线香,身侧是一名体型粗大的山贼,鬓边一颗黑痣,从中探出一簇长毛格外显眼。
钟良瞥了一眼黑痣,似是确认什么,然后余光扫向其挎刀。
长龙在庙前融化成扇,将钟良从队伍中间吐了出来。
就像没煮熟的肥猪肉,被打成沫塞进了鼻子里——浓烈的臊臭味直冲钟良的天灵盖。
这应该就是头目的香火味道了。
钟良强忍着不做任何表情。
黑痣山贼走上前来,拿走钟良手上的线香与水果,走向香案。
线香缓缓燃烧。
四肢粗短,肚子肥大的头目已经在香案处站定。
他艰难的弯下腰,从香案下面掏出一个暗红色的瓦盆,转身走了过来。
盯着钟良的目光中,是溢出来的渴望。
一步,
两步,
……
钟良双眼微眯,
三丈,是他设定的底线,只要山贼头目靠近,不管后果,他必须要走。
沙——
苍茫林莽,万木摇曳,起风了。
头目瞬间警觉,周身泛起灰浊雾气,紧紧盯着山林。
一声虎啸,山林中跃出一团青黄色雾气,裹着一只幼虎,毛黄质而黑章。
其后跟着一人,正是纪常。
头目脸上绽放扭曲的笑容,怪笑道:
“怎地是你,我的好大侄,你爹呢?”
幼虎并不答话,青黄雾气在虎爪处凝实,直直扑了过来。
“好生没有教养,让叔叔替你爹,好好教育教育你。”
头目双眼一眯,周身灰浊雾气流动,也撞了上去,灰浊雾气体态庞大,衬得幼虎犹如巨石下的羔羊。
双方距离迅速拉近。
倏忽间,斜刺里飞来一团青黄雾气,犹如萤火。
头目并未放在心上,此时他脑中充斥着,斩草除根竟全不费工夫的得意。
可在雾气接触的一瞬间,头目周身的灰浊雾气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直至与青黄雾团一般大小。
他瞬间止住前冲势头,飞速后退。
感受着周身雾气变化,他立马明白过来,回头瞥了一眼线香,冲着幼虎一龇牙:
“风毅我侄,使得好手段,若是你爹有你三分阴毒,也不至于被我煮食。”
身后的纪常闻言怒不可遏便要还嘴,但还是先对风毅喊道:
“小主,别被他的话影响心神!”
但风毅终究年幼,被这番话语一激,双目赤红,身上雾气又腾起数尺高。
“朱义老贼——”
他想要还嘴,可将记忆翻遍,竟满是父亲的谆谆教诲,连脏话都找不见,堪堪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便没了下文。
“老贼,你的夫人很润。”
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接过话头,众人闻声望去。
空地中央,一个山贼横尸在地,身上插着一把刀,而钟良单脚虚踏刀把,手中正兀自摇晃着一个香囊。
朱义看到香囊顿时脸色一绿:
“你说什么?”
钟良摆头,一口唾沫吐在脚下山贼的脸上,旁边正有一簇毛,在黑痣中间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