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彪子毫不掩饰不满情绪,他直接坐在黄墨轩汽车的驾驶位置上。
王孝天见彪子先下了车,又上了黄墨轩的汽车。他不敢怠慢,从小娇车上下来,见黄墨轩要关车门,他立正敬礼一整套动作的同时,一声大喊:“报告局座,卑职抓到一名共党要犯。”
黄墨轩被王孝天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站在小轿车旁的郑涛也很震惊,只有彪子知道王孝天这是邀功心切,他不屑地一笑,挂挡给油,就要开车了。
“等会儿。”黄墨轩对王孝天的报告内容很感兴趣。他要看看,被抓的这个共党要犯,傻到什么程度,能被王孝天给逮住。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商人,也被王孝天的吆喝声吓到了,他快速挪动身子,下了汽车,嘴里喊着冤枉,要为自己辩护。
郑涛就站在车门口,他下意识地把商人按在小轿车上,怕这边一折腾,耽误了黄墨轩的行程。
黄墨轩特意看了一眼商人,就这一眼,起了化学作用。他快速关上车门,对彪子说:“快走。”
“是墨轩大哥吧。”商人一眼认出了黄墨轩,他甩开郑涛,扑过来喊道:“大哥,我是赵宝德,你快救我呀。”
彪子不知道要陪黄墨轩去哪,听到了黄墨轩的指令,他一踩油门,汽车一下子窜了出去。
商人扑空了,他不死心,还要追赶黄墨轩的汽车,被郑涛一把拽住,再次按在汽车上,警告他说:“老实点。”
商人很听话,乖乖地伏在汽车上,问郑涛:“老总,敢问一句,刚才车上那位是黄墨轩吗。”
没等郑涛说什么,王孝天扑过来,一脚踹过去说:“局座的大号,也是你随便说的吗。”
商人被王孝天踹一趔趄,他站稳了身子,脸上居然露出得意地微笑。
彪子把车开出老远了,才问黄墨轩说:“去哪呀。”
“裕华楼。”黄墨轩这时候才发现,彪子穿了一身便衣,没看见那两只二十四响。他问道:“你枪呢。”
彪子从兜里掏出那只王八盒子,黄墨轩一下子火了。“停车!”
彪子从来没看见黄墨轩如此急躁,他把车停在路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问道:“哥,咋了。”
黄墨轩没理彪子,他低头想了一会儿,暗自提醒自己,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他特意给彪子配了两把二十四响,还把子弹给他备足足的,就是为了到关键时刻,能救他一命。
郑涛也事先做好了安排,特意让彪子早回来半个小时,为今晚的约会做准备。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黄墨轩终于如愿,有彪子陪他去冒险了,却被提不到念不到的那个商人,又给他添了一堵。
彪子没带枪只是一个起因,黄墨轩烦躁的心情,让他走进了思维小胡同,难道命中注定,今晚我有一劫。
“开车吧。”黄墨轩一声感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他去吧。
古城西关是全市最繁华的商业街。
这里开有各种买卖店铺,仅有的几家大饭店,都坐落在这里。
彪子开车拐进西关商业街,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从街口开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全副武装的长枪警察在执勤。
“呦呵。”彪子忍不住一声唏嘘,黄墨轩也有些发懵。他的郁闷心情,因眼前的意外发现,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啥都别说了,肯定是郑涛事先做出的安排,黄墨轩不觉中露出满意的微笑。
满大街都是荷枪实弹的警察,圈胡子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下撒野。
汽车来到裕华楼门口,饭庄老板、厨子、服务员都恭候在门前,老板亲自给黄墨轩打开车门说:“欢迎黄局长观临小店。”
黄墨轩坐在车里没动。
彪子先下汽车,前后左右四下扫视一番,又特意向对面商铺的房顶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抢手埋伏,绝对安全了,才来到后门,示意黄墨轩下车。
老板满脸堆笑,要跟黄墨轩寒暄几句,被彪子拨到一边去了。
彪子守护在黄墨轩身后,寸步不离的架势。
店老板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这是预防有枪手出现,所采取的必要安保措施。
黄墨轩紧张的心,因为有彪子的贴身护卫,加上眼前的场面,而平复了。
他率先走进饭庄,服务员引导他来到翡翠厅门前,彪子抢先一步,示意黄墨轩留步。
彪子走进翡翠厅,把餐桌底子,柜子后面,窗帘等处全都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物了,才示意黄墨轩走进去。
翡翠厅不到十平方米,中间摆了一张直径足有两米的圆桌。只对面摆了两把椅子,两套餐具。
彪子放松了警惕,也发现餐厅里的两人餐位。
他看了一眼黄墨轩,这一眼分量很重,黄墨轩心领神会。
黄墨轩对服务员说:“你先给我弟兄安排点吃的,越快越好。”
服务员应声离开,彪子失落感油然升起。
心里话,俺的大舅哥,这是要见什么人呀,连俺都没资格上桌,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娘的了,说破了天,俺还是个保镖,连蹭饭吃的机会都不给俺。
他心里这么想,表面上还得扮酷。
彪子先接过黄墨轩脱下的大衣,挂在衣架上。又拽过一把椅子,等黄墨轩坐下时,再把椅子推到合适的位置,一招一式,显得非常专业。
服务员推过来一辆小餐车,上面有一大盘肉包子,还有一碗汤。
黄墨轩看了一眼怀表,叮嘱彪子说:“抓紧时间吃,一会儿土谷来了,咱们还得出去迎接。”
彪子听说来吃饭的是土谷次郎,他所有的怨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没等服务员把包子端上桌,他抓起包子就开起了胡吃海塞模式。
“慢点吃,别噎着。”黄墨轩忍不住笑了。彪子在尽职尽责,寸步不离他身旁,就是吃相有点太狼狈了。他提醒彪子说:“你喝点汤顺顺。”
也就几分钟时间,彪子把一大盘肉包子全吃光了,然后捧起一大碗汤,“咕咚咕咚”一顿猛灌,最后放下汤碗,打了一个饱嗝。
又是一顿沟满壕平。
黄墨轩不觉中,又想起彪子第一天出现的情景。他做梦也没想到,险些死于他枪下的人,竟然变成了他的妹夫。
裕华楼老板一路小跑过来,被彪子拦在门口,他急叨叨说:“土谷司令来了。”
黄墨轩应声起身便往外迎,他走出几步,好像想起什么,回头看彪子。
彪子拿过餐巾,把嘴和手擦干净,一路小跑过来。
黄墨轩在彪子走到身边时,低声叮嘱说:“精神头足一点。”
彪子马上明白了,他拔出手枪,先走到店门口,四下查看一番,为黄墨轩打前站。
土谷的车队已经到门口了。
黄墨轩站在店门里,就是不迎出去。
彪子见黄墨轩站在那微笑,无论如何也不往前迈一步,他急忙一路小跑过去,打开车门,土谷一身便装下了车。
“我一猜你就能来。”土谷一反穿军装时的凶煞恶神相,他和颜悦色指点彪子说:“看妹夫的气质,欣妍妹妹真会照顾人呀。”
“那是,感谢司令的知遇之恩。”彪子两脚跟一磕,一个四十五度角鞠躬,可把土谷次郎笑坏了。
“真没想到,妹夫入乡随俗,做事面面俱到呀。”土谷次郎为彪子效仿日本人的一个鞠躬礼,就不惜辞藻夸赞他,好像没看见站在店门里的黄墨轩一样。
“有啥话进来说吧。”黄墨轩笑在脸上,就是不肯向门外迈出一步。
谁都知道圈胡子枪法好,万一他一步迈出去,成了活靶子,那多不值呀。
两辆挎斗摩托,停在小汽车前后,车上全副武装的日本兵严阵以待,再加上沿街的警察,那个不长眼的,能在这个时候打黑枪。
彪子摆出一个请姿,土谷次郎走上台阶,迈进店门,与黄墨轩握手寒暄,并肩走向翡翠厅。
彪子紧随其后,始终保持与两个人有一米的距离。
土谷轻声问黄墨轩说:“这个妹夫还满意吗?”
“那是相当的满意。”黄墨轩故意渲染语调,让彪子听得真切。
土谷和黄墨轩走进翡翠厅,土谷止住脚步,不解道:“怎么就两个餐位,妹夫的呢?”
黄墨轩支吾一下,愣没想出恰当的理由。
他不能说彪子级别不够,不配跟他俩坐在一起,那样,不仅能引起彪子的反感,连土谷次郎都不会答应。
他也不能直白地说,想跟土谷次郎说些知心话,彪子不适合在场,那样,又有没把彪子当家里人之嫌。
实际上,他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彪子妨碍了他和土谷的交谈。
黄墨轩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来缓解这个尴尬,彪子抢话说:“俺是局座的司机兼保镖,不能乱了规矩。”
彪子一脸的平静,他走到土谷次郎身后,主动给土谷挪椅子。等土谷坐下来,他又把椅子向前推了一下,然后走到门口,对服务员说:“走菜。”
土谷微笑着看彪子,心里在琢磨黄墨轩此举的目的。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黄墨轩早不请客,晚不请客,偏偏要在今天请客,而且理由又是那么的牵强,说什么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兄弟俩要坐在一起好好叙叙旧。
半个月前,彪子结婚,他们坐在一起喝了个痛快。
一周前,黄墨轩夫妻,带上彪子两口子,特意去土谷家拜年,两个人又喝了个昏天黑地。今天,黄墨轩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发出邀请。
土谷笑在脸上,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彪子守在门口,见服务员上完菜,他给土谷和黄墨轩各斟了一杯清酒,然后退出房间,关好房门,守在餐厅门口。
“哥哥,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惯,没喝酒前先说事,以免酒后说的都不算数了。”土谷举杯在手,问黄墨轩说:“说吧,为啥事请我出来。”
黄墨轩的老道,就是不管做什么事情,实现必须要精心策划一番,实施前还要再一次斟酌,直到认定万无一失了,才肯出招。
他低头沉思几秒钟,扮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架势。然后起身,从衣帽架上的大衣兜里,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土谷说:“这是我的辞职信,请你务必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