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裴改变不了杨渥的一意孤行。
或者说,就不可能改变,因为这个计划,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证杨渥自己的安全,那怎么可能换成别的方案。
一早出发的大军一直到次日临近傍晚才赶到了蒲塘场(今江西九江市德安县),因为前面都是官道,士卒们又大概都猜到了是在逃命,速度比以往快了很多。
蒲塘场,号称“赣北通衢”,是南北交通的重要枢纽,从这里往西穿过幕阜山,就进入了岳州。
100多里路的山路,完全是在幕阜山山脉里的群山之间穿行。
发现前锋的骑兵行走的方向,后面的步卒队列里,议论声开始越来越响。
“不会吧,要从山里走过去,那兵器粮草怎么办?”
“不至于吧,吴王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从这里走?”
“吵吵什么?闭上嘴巴迈开腿!...”
队列里的都将、队正之类的基层军官开始大声训斥,把议论声镇压下去。
在队伍后半部压阵的秦裴一脸严肃,他心里也是没有一点底。
这才哪到哪?等下到了山道谷口,要把大车上的物资全部卸下的时候才是最关键的,处理不好这两万多大军也许一朝崩溃都有可能。
扛着几十斤物资穿过100多里山路,这是多脑残的人才敢下的命令。
虽然前面也有三国时邓艾偷袭成都的案例,但人家那是轻装好吧,走出阴平小道的时候整个一个叫花子军。
这一仗根本就不是军事的胜利,蜀军灭掉他稳稳地,说白了是成都的世家早就厌倦了无休无止的北伐了,盼着魏军来结束这煎熬呢。
秦裴的心思还没有收回来,最后方就开始了一阵混乱。
他心里一惊,回首望去,前面几十骑没命奔逃的是他放出去警戒后方的踏白,后面,烟尘弥漫间,看不清什么情况。
但是他的心理已经有了答案:燕军骑兵。
撇开从蕲州渡江过来的一个师,前面过江的燕军一共有三个军一个铁骑旅。
再除去一个纯步兵军,占领袁州的一个师,也就是说燕军在江南还有三个轻骑兵旅和一个铁骑旅。
是啊,以燕军的精明和善战,怎么可能把骑兵放到宣州、歙州这样的崇山峻岭里,当然是在洪州以北的鄱阳湖平原上等着呢。
他还没有决定是否迎战的时候,前军已经开始了混乱。
杨渥的东院骑兵望风而逃,率先冲进了幕阜山的山道里。
后面,步卒开始跟着准备进山,躲避燕军的追杀。
可是即便是谷口,也就是一两步的宽度,两万多人都想挤进去,那不是开玩笑吗?
顿时,谷口人挤人、人推人,咒骂声、埋怨声、斥责声响彻于耳,所有人恨不得飞跃过山道。
秦裴的脸上一丝苦笑。
谁能想到,后方的追兵压迫上来,居然是前面的军队先乱,这个世界真的太魔幻了。
可是他能说什么?逃跑的是吴王,不是自己属下的士卒,自己还要帮忙收拾残局。
此刻,后方的骑兵已经如滚地的旋风一样掠过吴军的两翼,前锋已经接近了山道谷口。
两千五百铁骑,五千弓骑。
“列阵,列阵!”秦裴大声呼喊,自己队伍里别的不多,大车足够,3000多辆呢,
如果把车阵组织起来,未必会立刻输掉。
可是任凭他如何招呼,甚至把横刀都抽了出来,士卒们依旧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很多人都已经把刀枪扔到了地上,一副绝不反抗的表情。
军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起来,赶快布阵!”秦裴一脚踢在一名营将后背上,催促他组织士兵布阵。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前军开始,一阵喊叫声山呼海啸而来:“我们愿降,我们降了!”
叫声很快传递到了后军,猝不及防地影响了后军士卒的情绪。
看着身边抛下武器,双手抱头的士卒,嘴里还在喊着投降,秦裴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磨灭了。
看向西方杨渥逃离的方向,秦裴的目光里全是破碎的绝望。
即便他当年固守昆山,面对浙西节度使钱鏐手下大将顾全武一万多人的围攻,打到最后只剩不到一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