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文如何如此粗鄙?”一边,一名谋士忍不住问。
“废话,不写成这样百姓如何看得懂?”这一点,朱温倒是一下子就理解了。
他也是贫苦出身,自然知道普通百姓能够看懂这个就很不错了。
你换成“之乎者也”,那就更加没有人能够看懂了。
即便手上这些,估计也要连蒙带猜的才能被人记住。
“大王,您是说这些老百姓都看得懂?”敬翔惊讶道。
读书认字是有权有钱的人的权利,突然听到普通百姓也能看懂,这种震撼藏都藏不住。
“你们读书人不了解,你看这些介绍,都是老百姓最常见的语言和词语,如果那些人想要学这个李老汉种地,自然就会问旁边识字的,一共颠来倒去两三百个常用字,用不了多久就认识了。”朱温很有经验,当初自己当强盗的时候,就是带着很多小喽啰这么学认字的,在他眼里,常用的文字永远是这几个,何况这张什么旬报上面的字比那些书信还简单,全是重复的文字。
当然那时候认字的目的不一样,是为了更好地通过被打劫的人的书信、证明判断对方的身份,好准确地勒索钱财。
他漫不经心地解释着,却不料旁边的敬翔脸色已经微变了。
“你赶快多找几个人,把所有客栈和商铺走一遍,把近期商人带过来的所有这些什么报纸全部收一份过来。”吩咐完下人,他揉了揉眉头,心里的感觉很不好。
“子振?”朱温看他的样子,狐疑地翻来覆去看了几眼手里的报纸,却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大王,现在我不好判断,等其他的报纸来了我再想清楚了和您说。”敬翔向朱温拱了拱手,却也没有解释。
他总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重点,但是没有见到更多报纸之前,他没有办法判断。
但是有一点他现在已经很确定,如果王彦庭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就破了世家贵族和官员对读书的垄断,那后果太可怕了。
谁能想到,封锁了中国近千年的文化垄断,是被一些“你、我、他”、“挑水”、“挖土”给冲垮的。
他看了,这两三百个文字里,最复杂的也就“沤肥”两个字了,如此简单粗暴又很有效的方式,真的把他刺激到了。
一个时辰以后,下面人回来了,又送上了三份报纸。
敬翔已经迫不及待了,抢上去劈手夺了过来。
看了半晌,他终于停下了阅读的动作,嘴里念念叨叨:“果然、果然啊...”
“子振?”一旁的朱温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他看出什么来了,反应这么大。
“大王,这个什么报纸必须禁止在我境内流传,凡有带报纸进城者杀无赦!”敬翔被惊醒过来,眼睛里带着惊恐和决然。
卧槽!
连朱温在内,所有人都吓一跳,这玩意到底怎么了?需要这么严酷的手段对付。
“大王,此物不亚于十万大军啊!”敬翔长长一叹,颓然道。
“何解?”旁边人问道。
“大王有没有注意到,连续几篇,都有这个李老汉的文章。”
朱温被提醒了一下,重新审视报纸。
确实,几乎每篇都有一个李老汉的小故事,不是种小麦,就是养羊养牛的,甚至还有加工棉衣的。
他不知道是燕军的恶趣味还是怎么回事,把李老汉写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农民、匠人、牧民,反正什么身份都有。
各类专业内容也很多,比如养羊的,就连母羊的产后护理都有介绍。
问题是,这有什么?
“大王,这一张报纸,什么燕军将领事迹、什么朝廷新闻都不重要,恰恰是这些李老汉的故事才是杀机重重啊。”敬翔叹服道。
“子振,这是为何?你细说我听。”朱温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上面这些老百姓根本不关心,只有这个才是百姓要看的,你说他学手艺也好,当故事看也好,他们都要看,而且就像您说的,文字很简单粗俗,他们看得懂。”敬翔指着一篇文字道,“但是您注意到了没有,他往往隐藏着几月份幽州官府给李老汉分了20亩地,几月份李老汉卖了粮食给官府,换了几只小羊这样的文字?”
嗯!朱温点点头,还真是,不过每篇就是几个字,不说根本没有人注意。
“大王,燕军使用这个方法把燕地的民生政策悄悄渗透进了全国,不出半年,百姓都会觉得燕军的政策好,到时,全国的百姓又有多少会迁徙到燕军下面的州府去?”
我特么!
朱温心里一沉,这个局面太恐怖,他都无语了。
“最关键的,您注意到了没有,这报纸上四篇文章,大部分文字都是重复的,也就是您所说的翻来覆去用,用不了多久,百姓看这些故事就不需要别人教了,自己就会看。”敬翔细想之下,简直是有些心惊胆战。
这意味着官府对于资讯的垄断地位被摧毁了,老百姓不需要听你说就知道了。
那还怎么忽悠。
“咔嚓!”朱温一屁股坐到了胡凳上,把一支扶手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