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他身边仍有两千余名士兵,他李陵可以死,而这些人呢?
听着山谷外被俘汉人的喊话,李陵一句话也没说,他沉默着走回了自己的帅帐。而韩延年也跟在了他身后。
进了帅帐后,李陵仍是一言不发,韩延年见周围没有别人,便主动开口道:
“李将军,您若是降了,那也是无奈投降兵力悬殊,外无援兵,粮草箭矢已尽,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况且,即使您此时投降了,您也可以像涿野侯一样,以后找到机会再回归汉朝的呀。”
“我若投降了,那你呢?”李陵反问。
“我当然是战死了,韩某不过依靠着父辈的功勋得了成安侯的职位,这才有幸跟随将军出征,韩某死不足惜,而将军天纵之才,正值壮年,将来还可以为大汉立下赫赫战功呢,若是死在此处岂不可惜!”韩延年说道。
李陵听了韩延年的话,闭上眼,摇了摇头,说道:“不,李陵兵败至此,只求一死,若是苟且偷生,那便不是大丈夫所为,只会令天下人耻笑!”
“可是,将军……”韩延年还想继续劝说,却被李陵手势阻拦住。
“只要每人再有几十支箭,我们足以逃跑了,可惜现在已无武器再战。天一亮,匈奴人进了山,咱们就只有束手待擒了。不如现在大家各作鸟兽散,还可能有人脱身逃回去,将我们的情况报告天子。”李陵说道。
“将军,您这是决定要……”韩延年惊诧地问道。
“是的,今晚夜半我们就突围,把剩下的干粮都分下去,所有人带着各自的干粮自行突围,大家突围出去后,在遮虏鄣汇合!”李陵说道。
韩延年听了李陵的话,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这天夜里,夜正央,山谷外的匈奴人营地一片寂静,似在沉睡。而山谷之中,残余的两千多名汉军却是整装待发,一脸严肃。
副将韩延年领着几名校尉将余下的粮食,一勺勺地倒进每名士兵随身的干粮袋里。直到粮食分完了,他才回来见李陵。
“粮食都分下去了吗?”李陵问道。
“嗯,将军都分下去了,每人有两升米!”韩延年答道。
“嗯,很好,延年,你辛苦了!”李陵用诚恳的语气说道。
说完,李陵又转过头对面前的士兵们说:“将士们,今夜就是我们相聚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继续待在这儿,除了耗尽粮食,等着被匈奴人俘虏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待会儿,咱们把军中所有的旌旗砍断,之后,大家就各自突围吧,是生是死,就看各人的天命了。若能逃出匈奴人的包围,大家就到遮虏鄣汇合,那里是汉朝的边塞,到了遮虏鄣,大家就安全了!”
李陵说完,面前的汉军将士都是一脸严肃,谁都不肯说话,每个人的心中都像压着块巨石一样。
看到麾下的将士们都是这副表情,李陵竟笑了,放声大笑。
“诸位难道怕了吗,不过,即使怕了也没用,该死的还是得死,想活就得趁夜闯出去。现在,大家一起把军中的旗帜全部砍倒,咱们大汉的旗帜,决不能落到匈奴人的手里!”
李陵说着,拔出腰间佩剑,直接将身旁一杆大旗砍倒。其他军士们见状,也都挥剑把周围的旗帜砍倒。
李陵见了,满意地点点头,发出最后的命令:“大家干的不错。现在最后的时候到了,大家一起冲出去吧,注意不要往一个方向逃,这样冲出去的机会才会大一些!”
说完,李陵跨上战马,韩延年也跨上战马,两人各领着十几名亲卫,一起朝山外冲去。
匈奴单于要的就是他们二人,只要匈奴人看到他们冲出来,必定引重兵包围,这样,其他的士兵们逃出去的机会才会大一些。
匈奴人的营地一片寂静,但并非所有人都在沉睡。匈奴单于且鞮侯为了防备汉军趁夜突围,特地让其子狐鹿姑带着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看守防备。
此时眼见李陵和韩延年二人纵马杀出,这些看守的匈奴人立即聚拢追击,并成功将他们包围。
韩延年早已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因此此战打得异常凶猛,他在匈奴人包围圈中左突右杀,砍倒数十人,最终身中数刀倒地不起。
“韩将军!”李陵冲着韩延年大喊道,似乎想唤醒这位陪伴多日的战友。
可是韩延年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眼空洞,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流着血。
李陵明白韩延年已经死了。这个年轻人自出征以来,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唯自己命令是从,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侯爵,就质疑李陵,而且他作战勇猛,在战斗中的表现丝毫不逊于李陵。
李陵也一直觉得自己能和韩延年一起搭档,实在是太幸运了,甚至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同胞兄弟。
可是如今他却已经死了。一瞬间,李陵只觉得万念俱灰,再没有生的渴望。
“我已经没有脸面去见陛下了!”李陵仰天长叹,接着竟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几十名匈奴士兵一拥而上,立即将栽倒在地的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