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珪得了保证,那脸皮上笑开了花,连连向金副总捕头保证一定按规矩办好事,听从金副总捕头和许县尉的安排云云。
等到金副总捕头脸上有些不耐出现,石珪这才一脸的心满意足向金副总捕头告辞。
石珪走出县衙,这才站直了身躯,脸上卸下去所有笑容,换成一脸的漠然。
石珪抬头看了看日头,离中午饭点还有点时间,于是石珪就慢悠悠的朝西门明诚酒楼走去。
石珪边走边暗自思忖,看来自己的推测还是比较靠谱,最近县里虽然烈火喷油,但县衙里面的各方好像都没有捞到更多好处,甚至都有些手紧。
刚才这金副总捕头,在他进去见面之前,只怕是为钱在烦恼,所以听到有赌场要来,哪怕甘愿冒着与黄总捕头一方闹翻,也要染指赌场生意了。
这对石珪来说,也好也不好,好的地方是如果能帮李掌柜谈下这个赌场,石珪就有一笔丰厚的银钱可以拿,不好的地方,就是很有可能又再次卷进衙门里的斗争。
到底如何取舍?对如今的石珪来说,曾经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妻儿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那对于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其实对现今的石珪来说是个很苦恼的问题。
对石珪来说,修仙,然后成为白衣少年一样的仙人,这个曾经似乎可触手可及的目标,经过这几日的毫无进展的修炼来看,石珪自己觉得自己即便有所谓“直至”,但也不可能太高,恐怕修仙到白衣少年那种境界也是很渺茫,也许穷尽自己一生也有难有所作为。
再看官场之路,其实经过这二十来年,石珪也想明白了,自己在官场上不够心狠手辣,也缺乏决心意志,大约也就是个混个温饱的水平,自己年纪已经大了,向上一步也是千难万难。
最后再看银钱致富之路,石珪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就是顽劣少年,吃不得早起贪黑的苦,也不会各种算计的,更学不来各种商业布局谋算,所以这条路,对石珪来说也是不适合的。
石珪靠着衙门权势,费尽心机搞点银钱,几乎一半填在了妻儿的医药费上,另一半就是送进别人腰包,买个平安。石珪也知道这种事情败名声,坏风骨,但那时也无法。但如今妻儿身体好转,再这样搜刮下去,怕是自己老爹也会在下面骂自己吧?
石珪一时间的迷茫,其实也很正常,很多人在自己一直追求的目标实现之后,反而会陷入彷徨,一时间再也找不到人生的目标,而石珪这时就是这种状态,他在没有想明白自己下一步人生目标的时候,也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去做事。
所以即便石珪能看得清衙门里各方的意图,也能伪装着与金副总捕头等人亲近,甚至还能利用几方的矛盾,为自己谋些利益,但是,他却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之路,甚至为了所谓的丰厚报酬,在没有任何支持的情况下,主动跳进了这些是非漩涡里。
然而世事难料,正是石珪这样一反二十年来的行事准则,冒冒然然的这样鲁莽行事,才会引来一桩又一桩的事,完全过上了,不同于过去平淡二十年的人生。
当然现在的石珪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里都在想着那笔丰厚的报酬,也许有这笔报酬就能填补家里的亏空,况且石岳也身体渐好,也是该存些钱给石岳讨个媳妇了。
当石珪走进明诚酒楼的时候,李掌柜一脸欣喜的迎了上来,正准备开口询问,就被石珪用眼神制止了,作为十来年的朋友,李掌柜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于是李掌柜让伙计开了一间雅间,又让送了几道酒菜,自己就陪着石珪饮酒聊天起来。
石珪也没有吊李掌柜的胃口,就把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讲给了李掌柜听,当然在当中,也隐去不该说的东西,也夸大了自己的作用。
当李掌柜听到,金副总捕头要到明诚酒楼与老兄弟聚会,高兴的直拍大腿,欣喜之余还提起酒壶,敬了石珪几杯。
石珪吃了几杯酒,就借着儿子要人照顾的借口,起身就要离去,李掌柜挽留不得,只好让人打包几样菜肴,再另切了半斤瘦熟牛肉,让石珪带回家。
石珪也没有推脱,把东西一拎,摇摇晃晃的就回了家去。
……
翌日中午,平苍县城东南一个僻静的小巷茶馆里,坐着十来号身着水火服的衙役,几乎每个人都在咒骂着什么。
石珪端着茶,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乱哄哄的场面,他能理解这些跟他一样的老捕头的复杂心情。
事情源于今天上午,衙门里新出的规定。
原来随着平苍县日见繁华,这县城里的各种事情就多了起来,打架斗殴只能算平常事,偷盗、坑蒙拐骗都是家常便饭,最气人的是,这夜里也有打闷棍、抢东西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原本这些升斗小事,县衙也懒得理会。
只是,有那不开眼的,趁夜抢了县令家的仆人,这可把县令大人气坏了,当夜就把许县尉、黄总捕头叫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于是在县令、县尉、总捕头等大人关注下,总捕房出了个新规定,要把县衙里的所有捕快、壮班编起来,轮流进行夜巡。
当消息一传出,在捕快当中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原来捕快的值夜,也只是在衙门总捕房里睡一觉,而如今则是夜里要去街面上巡游,这可要了亲命,当即就有跳出来质疑的,只是在许县尉的威望之下,迅速败下阵来。
最终,众捕快在衙门给夜巡钱的诱惑,以及许县尉的威压下,还是接受了夜巡之事。
只是一众老捕头心中郁气难散,也就约起伙来,在这小茶馆里咒骂泄气。
石珪本想着,联合一众老捕头一起,争取在捕头管辖区调整时,能保住自己的利益。但如今一看,这些人今天的表现,让石珪难免有些失望,靠这些人去对抗许县尉?就怕许县尉只要一瞪眼,这些人就完全崩溃了吧?
好在,自己没有一条路走到黑,也没有跟许县尉他们闹翻,看来保住自己辖区的利益,还真只能靠其他途径了。
石珪暗自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水又抿了一口,然后继续看着这伙老捕头们在发泄情绪。
……
夜晚如墨,月亮半隐在一片片云朵中,只洒下些许光亮,照在县衙门前的广场上几支队伍身上。
石珪站在县衙大门口,看着跟自己一起夜巡的两个捕快和两个更夫,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怎么没想到第一班夜巡就轮到自己,自己也只能感叹一声倒霉。
作为这支夜巡小队伍的临时领队,石珪还是强制自己振作起来。他扶了扶腰间的铁尺,便让两个更夫去领了两只气死风灯,自己伸手拿过一只,便走在队伍前头,带着众人当先走向夜晚的平苍县。
而其余几支队伍见状,也领了气死风灯,便按着巡夜路线消失在了黑暗里。
石珪走在前面,口中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其余四人聊着天,很快就知道,那个看上去有些冲动的小个捕快姓苗,另一个瘦瘦高高的姓方,两个更夫是县里服徭役的壮丁,一个姓杨,一个姓温,都是本县人。
以前的平苍县夜里是冷冷清清的,而如今的平苍县的夜晚好生热闹,有深夜里营业的酒肆,还有彻夜不眠的勾栏,还有大开四方门的赌场,还有街边卖混沌、卖包子、卖茶水等等各种稀奇古怪的小摊子。
都快子夜了,街上还是人来人往,接踵摩肩,有喝醉酒的酒鬼,有寻花问柳的欢客,还有急于扳本的赌徒,这繁华的景象让几个巡夜的人都惊呆了。
如果不是石珪等人穿了水火服,手扶铁尺,腰挎锁链,只怕早有不安分的人找上门来了。
但这也架不住,有不开眼的来惹事。这不,石珪几人面前就出现了个拦路的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