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六章:对质与上心(2 / 2)隋崩,我为天下定规矩首页

除了李昭之外,其他人心底都是莫名其妙。

名为田树新的领队率先开口,跪地抢行两步行礼道:“禀大将军!此事已有定论啊!某等诸人潜行辽东侦查相敌,都是兢兢业业,不敢一丝懈怠。可就是这李昭!”

说着,那田树新突然一指李昭,愤恨道:“他私自联通右武卫兵士,带兵一路乱打,打草惊蛇,让某等全无藏身之机。几次潜行渡过辽水,无不是损兵折将。无法侦查辽东城里动静,可某等却还是排查万难,已是测出了辽水宽度啊!某等所测,数字都是一样的!请大将军明鉴!”

其他诸人也都纷纷拱手,言辞或激烈或冷静,但所述内容却大差不差。除了已经被杀的杜大渊,其他几支小队测出的辽水宽度竟是惊人的一致——一百二十三丈。

而李昭则淡定许多,他甚至提都没提杜大渊袭杀一事,毕竟一切死无对证,若是说出了口怕又是一桩无头案,反而会加大自己的嫌疑。

他只是陈述了联合右武卫兵士突袭高丽斥候的动机,进而说了埋伏高丽哨骑的行动。

毕竟,先前活生生的高丽俘虏远比嘴遁有用的多。

只是在辽水宽度上,他的意见却仍然未变,仍旧咬死了自己测出的河宽乃是一百二十六丈又九尺。

宇文述只是静静听着,沉默以对,他的心思好像并未放在现场这些兵士的陈述上。

但当李昭说完,他仍是忍不住斜瞥了他一眼,眸光一闪,带的他张扬的胡须微微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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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临朔宫勤政殿内,杨广召集了工部尚书宇文恺、兵部尚书段文振联同大将于仲文、李景、荆元恒、麦铁杖、崔弘升以及殿内省少监李渊、尚书兵曹郎斛斯政等人商议军机。

他们所议论的,正是李昭等人带回的情报。

在宇文述临帐亲审的同时,这些朝堂高官显贵们也在商议着他的上述奏报。

可见,皇帝对此事颇为重视。

但众人似乎也有些奇怪,虽然这军机重大,可此事到底只是一件小事,宇文述作为大将军过问都显得过分,为何皇帝还偏偏要拉上这么多重臣、大臣一起来商议呢?

最先开口的便是斛斯政,这位丰神俊朗的男子十分恭敬的向皇帝行了礼,而后也不忘对众位高官宿将行礼。

礼毕后,方才道:“陛下,那邹留某等已有调查、审问,确系新城太守之子。其所供述之语,某与段尚书禀报,并召集兵部同僚商议,亦觉属实。那辽水大营及辽东城动静,如下……

“不过,对于辽水河宽,臣等难以断言。但那几支小队俱都供述一致,且确系多方亲测,以‘让测’之法计算,军中也有成例。仅有这李昭所言不同,可却又并非他渡河亲测,所言之法……太过新奇,故而,列为臣公夺疑其有假。”

“你如何看?”

斛斯政眼角余光瞥了眼杨广,语调谨慎“微臣倒是觉得,这李昭既然能擒获邹留,其所言计算之法,未必就是虚言……”

听罢后,杨广不置可否,只是摆摆手事宜在场众人发言。

李景深深看了斛斯政一眼,随后率先拱手而出,朗声道:“陛下,诸公,那李昭先前在某帐下效力多时,按理说此事某不该多言,以乱视听。

“但,那李昭以‘义民’之身入伍,报国之心拳拳,兼且智勇。设计擒下邹留者便是此人,故而,臣信其并无虚假。”

李渊听了这番话,一双眼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未急着表态。

虽然他早已从自家二郎的口中听过这个名字,知道他与二郎有些私交。可这些事情并不足以让他率先开口。若是众口一词都在支持李昭,他补上一句自无不可,但现在的情形显然有些不同。

老将于仲文捋着胡须开口道:“道兴所言,乃是在观人。兵曹郎所言,也是如此。可此时事关军机,却不能只凭识人而断。

“昔日,那蜀汉马谡岂不是将才?诸葛亮用之守了街亭,结果如何?依某看,此事一则待许国公审问清楚,二则也待复验确凿。”

于仲文一向以明察善断著称,更是功勋卓著,他的这番言辞也显得不偏不倚,很有些说服力。

其他众人也都觉得有理,虽然李景在朝中颇得人缘,且也算得上位高权重。可他对李昭的评价毕竟只是一面之词,又没有事实佐证,并不是那么让人信服。

杨广依旧没有表态,只是听着其他众人发言。

但此事其实没什么复杂的,其他人所说与于仲文所言大差不差。终于,当发言者轮到工部尚书宇文恺时,杨广才算来了些兴趣。

这宇文恺曾经历任匠作少监、匠作大匠,曾负责规划和兴建大兴城和东都洛阳城及其宫殿衙署;水利方面开凿广通渠,决渭水达黄河,以通漕运;置梁公堰,分黄河水入通济渠。

此外,他还主持修建了隋朝的宗庙、离宫仁寿宫、隋文帝和独孤皇后的陵墓,以及观风行殿、显仁宫、隋长城等各类超大型工程。可以说,他就是这个时代里最权威的工程专家。

所谓的辽水宽度,这也是为了要让宇文恺建造渡河浮桥所需依凭的数据,他的发言自然更具有代表性。

眼见其他众人都看向自己,宇文恺咳了咳,拱手道:“陛下,诸公,老朽不过老于建造,可这观河测量一事确只知道些皮毛。往日里,河水宽窄多用麻绳丈量,便是黄河亦有宽窄。

“只是现今,那高丽蛮子守住了辽水东岸,直测不得,若是某在现场,怕也会用这让测之法来做测量。所得之数,该也相差无几。此时,多出这近四丈距离,谬误委实过大了些。届时浮桥工期怕是要延长数日不止。配套的铁钉等物也要重新打造……”

这般听下来,宇文恺的倾向已经十分明显。

李渊暗中叹了口气,心知这件事的调子已经被定下来,自己也可以选择站队了。那李昭虽然与二郎有些交情,可谎报军情之罪必死无疑,没来由他还要再去触皇帝的霉头。

但李渊刚要开口,他忽然又一次觉得奇怪。皇帝,今天攒了这个局,当真只是为了让众人给李昭定个罪么?区区一个队正,至于如此?

若说宇文恺对测河宽一事并不在行,在场诸人又有谁敢说在行的?

既如此,皇帝如此兴师动众所谓何来?

而且,为何又偏偏没让宇文述大将军同样亲临陈述?这些斥候作为左翊卫兵士,于情于理都该听听宇文大将军的意见才是。

莫非……

李渊眯了眯眼,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孔忽然变得生动起来,他看了看并未怎么急躁的李景,再看看同样老神在在的皇帝,他忽然似醒悟了什么。

他踏出半步,但所要说的话,却已然变了个方向。

“陛下,微臣以为,河宽一事不可马虎。事关大军能否顺利渡河,宇文尚书也言,其过去并未这般测过河宽,推测之言还是不便作准的。”李渊一番斟酌,说出了自认为并不会遭人反感的说辞。

终于,皇帝开口了。“既如此,叔德公意下如何呢?”

赌对了!李渊他心中彻底安定,为自己猜中了皇帝心思而鼓舞。他连忙道:“依臣下之意,不妨令那几名斥候军士另寻所在,再测一次!”

听了这番话,李景也连忙补充道:“不错不错!不测辽水,拿个其他河流或是什么宽窄的东西,让他们用各自法子测一下,最后看看谁的法子更准,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说罢,李景还下意识瞥了李渊一眼,心道:这番话自己先前并未和他打过招呼,他怎就为自己垫了一下呢?

这样一说,其他众人也都觉得有理,纷纷附议。

皇帝微微点头,最后决断道:“既如此,那便再测一次。斛斯政,此事交由你来安排。测距之时,朕要亲自旁观。”

这一句话,登时又引得众人连连侧目。为何,皇帝对这件小事,怎就如此上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