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六苏醒之后,疯牛一般遍寻伍十二,没有找到,气得破口大骂:“缩头乌龟!”
晃到村口,脸上已经痛得麻木,且红肿发硬,绷着脸皮,十分难受,内心的愤懑也在不断淤积,一切他可以毁坏的东西,尽数毁坏在他手中。
在途经村口的大道上,走来一胖一瘦两道身影。
胡六很快注意到他们,眯着眼睛打量。
两人穿着破衣烂衫,各自背了一个长条形的包裹,走起路来飘飘忽忽。
应该是逃难的灾民,他想,为什么不揍他们一顿?
于是横在路的中间。
一胖一瘦见到有人拦路,先是警惕地站定,再四面看去,确定只有一人之后,四目一对,脸上泛起诡异的微笑,好像饿久了的狼,突然发现一只肥羊竟敢当面挑衅,各自取下背上的包裹,将缠着的布条一圈圈地松开,露出一柄锋快的砍刀。
起初还威风凛凛的胡六,等白刃一露,双腿立即软了,想跑却动弹不得。
胖匪说:“你想干什么?”
胡六吓得懵了,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好汉,我糊涂!”
“你也是土匪?”瘦匪打趣道。
“不是,我不是,我就是一个庄稼汉。”胡六低着头说。
胖匪冷声道:“庄稼汉也会拦路打劫?”
“大爷,我错了,我糊涂,我真糊涂。”胡六一边说,一边打自己的耳光。
两个匪徒哈哈大笑。
胡六的身形更显低矮,更用力地打自己耳光,内心屈辱至极。
直到胖匪厌恶地说:“够了!”
胡六才停止抽打,脸颊已然高高肿起。
胖匪说:“想活命?”
胡六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胖匪指了指道旁的村落说:“你是这个村落的?”
胡六一个劲地点头,生怕晚了,就没头可点了。
瘦匪把眼一瞪:“知道我们的来路吗?”
胡六点头,偷偷觑了一眼,又慌忙摇头。
胖匪冷冷地说:“那你倒讲讲看,我们什么来路啊?”
胡六吓得一哆嗦,带着哭腔说:“我不敢!”
瘦匪怒喝一声:“叫你说就说!”
“是是是,我说,我说,”胡六肩头颤抖着,顿了一顿,“两位爷,是老虎山寨的。”
两个土匪四目一触,旋即分开,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胡六,偶尔将目光投向村庄,似在犹豫。
胡六非但没有察觉到两个土匪神色之间的变化,还以为揭破两人身份,就要大难临头,吓得浑身筛糠似地抖,慌不择言地说:“两位爷,我,我可以带你们去我家,要什么,随便两位爷拿——不,本来就该孝敬两位爷的,求求两位爷饶我一条小命!”
两个匪徒迟迟没有开口。
胡六把心一横,对着土匪磕起头来,头一次又一次碰着路面的黄尘,心中悔恨到了极点,如果没有伍十二,何至于沦落至此!他在心中喊道:“伍十二,我要杀你!”
两个匪徒眯着眼睛,舔舔嘴唇,说:“那就带路吧!”
胡六如蒙大赦,站起身来,仍弯着腰,带着两个土匪走入村庄。
在三岔路口,胡六略一犹豫,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一条路通向自家,一条路通向幺五叔家。
两个匪徒不耐烦地催促一声。
胡六一咬牙,选择走通向幺五叔家的路,并在心中为自己辩解:“本来我就是要过继给幺五叔的,幺五叔家就是我家。”又恨恨地想:“是你伍十二先抢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