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怜男人需要有强大的动力,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愉悦过后,我忙推开他按在我胸前那对粗糙的手,羞涩道:“只有当解除危机,我与你才能更近一步。”
药店老板昂首阔步而去,孤单活了几十年的男人就是这么单纯。我冷哼一声,也开始起身疾行,不论奥莱莉身在何方,我都得拖上这个精通异端邪说的后援,不如此就进不得道场。要是能见到康斯坦丁,我须得与她交谈一次,才能明瞭整件事的始末。倘若能将之纳投名状献给暗世界,或许就能作为筹码,换回我最迫切想要的红利,让Dixie再度重生!
我最后扫了一眼道场,屋里仍旧静悄悄的,很显然天竺菊已不动声色地混了进去。再看向碉楼方向,所谓的塑骨们也正注视着底下,趁着所有人都无暇顾及钟楼,我蹑手蹑脚地翻下鹿血滩池口,踏着土墩步步下去,不多久便踩到了冰寒刺骨的实地。
“这个鬼地方,比起回避场的冷库没好在哪里。”我揉着发红的翘鼻,不住往手心哈气,掏出射放头灯拧亮灯珠,一道绿色光带劈开无尽黑暗,带领我走向未知的深渊。
话分两头,阵阵清脆的滴水声,划破漫漫长梦,范斯从昏沉中缓缓醒来,便见得鼻血在垂落,已在胖脚丫前聚成了血洼。视线继续上抬,则是滚卷浓密的腿毛,同样淤青斑斓。
“诶?我的鞋呢?”他感到阵阵寒意袭身,方见自己已被剥了个精光,只剩得一条血迹斑斑的草莓裤头,结结实实捆在十字架圆箍上。在他边上五米之外,捆着另一个卷发青年,他一条腿被完整地截断,血流如注汇成了个池子,周身爬满道道蚯蚓般的伤口,脑袋耷拉在胸前,小腹也不再起伏,似乎已断气了。这个家伙正是自己的好搭档,墨西哥人帕科。
“难道咱俩被活捉了?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又是怎么被拖来这里的?”无数疑问堆积在范胖脑海中,曾有过激烈的对抗,耳旁都是人的惨叫,以及黑暗中频闪的寒光,记忆在遭到重击后开始变得凌乱,几乎连接不上。他不敢放声呼救,只得继续装死眯起眼打量四周。这片黑沉沉的大屋正是道场,不知为何它变得漆黑阴沉,与之鲜明对比的是楼外空地,滂沱大雨已成了毛毛细雨,天地间一片惨白,虽然不见阳光却异常刺眼,约莫是下午时分。
道场正前,泥塑木雕般站着几十个罩袍娘们,个个神情专注,嘴里哼唱难懂的音律。
“太丢人了,我居然被一群娘们给俘虏,难道全军覆灭了么?这该死的,看来此番老子定要被她们当猪肉吃了。但话说回来,两只公羊呢?”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影,他没找到其余人,很显然拉多克剃刀与琴弦躲过一劫,也许此刻已逃脱险境。为何范胖如此肯定呢?那是因为在大屋对面,也竖着同样的十字架圆箍,原本是为他俩备下的,然却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回事?我得赶紧记起来才行!”范胖竭力回忆,不住偷瞟那群女人。他可以肯定,没栽在她们手中,虽然自己是个弱者,单论拳头气力,也许只有农妇能将他制服,其余弱质女流那就免了。然在奔逃中,艾莉森未曾露过脸,枣核与夜来香也没追来,那又是被谁干趴下的呢?他正感到满头雾水,便见得有条身影缓缓从神龛背后绕将出来,那是烂麻与破布缠作一团,豪无形体的怪人,显得异常高大,朦胧之下有些象威士忌标牌人头马。
“What the fuck? It was this evil thing,that’s it!”范胖狂呼起来,虽然他意识到立即吞了回去,但还是发出一丝颤音。人头马浑身一凛,脑袋机械般地转了过来。
“是的,就是它。”帕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在女神峰围攻战爆发之前,范胖、帕科、拉多克以及琴弦四人已徘徊在鹿血滩龙口之下,这个地方由无数巨大根须和树腔所构筑,形成了一个个山洞般的树瘤作为初次下来的人,当务之急是得先熟悉环境。那么他们将要去哪?四人没做过打算,这是因为两头两脑都在开战,不论辗转去哪都会迅即陷入乱战。他们是成熟的人,温文尔雅的人,素来反感近身肉搏。
作为大家都是有些年纪但没到中年的大龄青年,一旦外界威胁消除,便开始身心愉快地闲聊起来。倘若有钱有地位,那么彼此间的话题将围绕着生意或炫富;然四人都是苦出身的穷鬼,更好偏谈低级趣味,从古至今盖莫如此。男人们聚在一起自然就会谈起女人,姐妹会里最出众的莫过于我与天竺菊,故而成了供他们意淫的主题。
“小姐和老大太可惜了,年纪轻轻便这么挂了。”拉多克美滋滋抽着范胖的Weed,慨叹道:“幸亏天竺菊和小女友去爬龙口,总算是躲过了一劫。要是此刻她俩也在这,那该多好。老子我枉活三十有六,还从未见过那么多的女流,倘若是个和风细雨的正常年代,一下子掉入这个娘们窝,实在是人生之大幸。”
“嗯,如果她们能够再适当地保护你一下,你就更乐不思蜀了。”帕科咧着嘴讪笑,问:“几位老哥,你们暗世界的魅者,全都是这等天姿国色么?也像她俩能文能武?”
“严格来说,魅者都是交际花,搞公关的花瓶角色,怎能鼻青眼肿与人干架呢?那是浪费资源。獍行们大隐若市的习性,导致现实中没几人见过真正的魅者,依我之见,她俩应该算是绝品。”琴弦背着手,正经八百地说:“相貌算基本盘,但能打就是闪光点了。这样的娘们在身边,你不必瞻前顾后,她们自己就会照料自己,没准还能跑来给你打援手。”
“论打架,比老子可就差得远了,别说如今这付病恹恹的模样,就算过去血胆男儿时,俩个一块上也斗不过我,当初对付半神时,我才是灵魂人物,只是老子很低调,不愿夸夸其谈。”范胖将大肚腩一挺,吸着鼻涕笑道:“这两个小子半年来打了无计其数场硬仗,也算是被锻炼了出来。单单论相貌,还是天竺菊更美一些,而要是论风骚,那她绝比不过醉蝶花了,总之各有所长吧。诶?琴弦,你说历史上有没有特别能打的魅者呢?”
“也许在传说中有这号人吧,过去我听大团长提起,千百年来獍行的踏星者全是刚毅男儿,唯独出过一代女王,据说就是个魅者出身。不过这种事,我建议你还是去问紫眼狐狸为妙,毕竟她热衷于刨根朔源。”几人就这般说着笑着,逐渐将话题又移到了勿忘我身上,拿她的大胸和精致脸蛋取乐。忽然,走在最后的拉多克剃刀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墨西哥人掏出两把左轮,来到他身旁一起朝着身后打量,问。
“没什么,这个鬼洞千转百回的,到处是风口,可能就是风声。”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说:“适才感觉有树枝在不停挠痒,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心理作祟罢了。”
“我看要不这样吧,”礼貌者阔步来到一道大折角前,指着极远处一片断崖般的树瘤说:“你等来看,从这里开始就成了分叉路,一条往下,另一条往上,最后都集中在那片开着阴花的水洞前。我看不如分道,反正都会去到那里,省得大家绕来绕去,眼界也能放开。”
“主意虽好,但我俩在奇技淫巧这点上比不得你们。”帕科紧盯着公羊斜挎的包,问:“而你一旦用上那个粉,地形便被搅乱了,回头咱俩就像逛迷宫,又要怎么找寻你俩?”
“无妨,铁妆壁花针对的是追袭者,于局中人无关。”拉多克剃刀打怀中又掏出个珐琅质瓷瓶,倾倒掌心些许,让众人将膏露抹在眼皮底下,说:“老范应该见过。这叫阿里阿德涅之绊,能够散发出浓烈气味,如同无形牵绳带领着落单之人找到队伍,放心好了。”
既然别人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范胖与墨西哥人也不好再多坚持,四人同时打开对讲机设置静音,只在必要时才通话,分别踏上各自的道路。沿途墨西哥人在抱怨,他觉得礼貌者城府颇深,怕是想单独与剃刀谈些私事,才提出这样那样的建议。由着他一说,范胖记起之前在钟楼时,两只公羊始终在说着切规,并提过一个词,乌鸦,想来正是如此。
“随他们去吧,反正咱俩只是送货员,尽量少掺杂这些破事为妙。”死胖子耸耸肩,不以为然,冲帕科一扬手,道:“趁着清净,你我也来盘一盘阴蚀道场的问题,这才是要务。”
俩人于是核实起云集纽约的国民侦探与老戴等人,近期内打来的诸多电话,打算统一记录在小本上,以免有所遗漏。不知不觉走出了十分钟有余。恰在此时,步话机微微颤抖起来,胖子不由生疑,忙凑到耳旁去听,两只公羊似乎走得很急,无意间取消了静默。
“在我们前方有个黑沉沉的玩意,应该是个船棺。八米见长,黑松鳞刨制,工艺很粗糙,”礼貌者按下对话键,一听他们要过来,慌忙制止道:“我俩先看看能否撬开,一会见面再说。”
“船棺?别是将朽木错看成棺木了吧。”范胖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他刚想招呼帕科原路绕回,墨西哥人手指对岸却说不必去了,因为在那些树瘤坚壁上,有着不少蛀虫般的豁口,俩人身影可以清晰地瞧见。公羊们的正前,果真停着一口黑黝黝的树桩,遍生着鲜艳阴花,是不是棺就很难说了。礼貌者伸手制止同伴鲁莽,拖他闪入暗处观察,确保无虞再来定夺。
“怎会有这种东西?这里也不是暗河,它是如何被运进来的?”范胖找了个良好视角坐下,点起支烟呵呵傻笑,问:“你俩怎不动手呢?嘿,哥们,我这边看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个屁,刚才距离太远,没将材质看清,那不是黑松麟,而是整段浮阴木,它是所有阴煞的忌树啊。”拉多克剃刀不耐烦地打断他,显摆起来:“这种树木,光是叶片切碎揉入面饼,都能令妖邪退避三尺,对我们人类来说气味像桑叶,而对它们而言就是粪坑般的恶臭。从未有人拿它用作造棺。这一切不啻说明,葬在里头的,绝对是个极凶之主!”
“既然如此,那你俩还是来咱们这边吧,少去招惹为妙。”帕科抹了把冷汗,哀叹众人身背一身麻烦,倘若再生事端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正你一言我一语聊着,他忽然压低声调狂叫:“六点钟方向,你俩的正背面,在后山修理大家的那只人头马,正快速向你们逼近!”
礼貌者只是回头扫了几眼,也是惊得面色煞白,忙慌不择路地开始奔逃,同时将木匣粉末全数吹了出去!整片树瘤的地形瞬间扭曲成了个坡道。在最后的一极霎,拉多克剃刀再也顾不得许多,忙掀开船棺棺盖与之滚翻进去。当人头马迎头赶上,就听得“咣当”一声,这只东西竟生生消失在空气中,好似被铁妆壁花转输去了另一个时空。
“快,快啊,你别再兴致勃勃站着看,咱俩得过去帮手他们!”帕科一把拖过范胖的肥手,沿着来路往后飞窜。行至一半,步话机又响了,那是礼貌者在说话,这口船棺是个空穴,里头堆满腐败的浮阴树叶,并厚积着蛛网,倘若葬过什么,那东西也早跑了。
“我懂了,人头马就是打那棺木里头出来的,咱们真是活该,居然闯进它老巢来了。你们赶紧出来,与这个鬼洞相比,还是道场更安全些,想摸另一头龙磐的哨,那根本是没可能的。”帕科加快脚步狂奔,不住冲着步话机大吼,然而却不曾想,喧哗声将那只东西招引了过来。人头马猛然间从一侧树洞里扑出,挡在了他们面前。墨西哥人忙将木匣内所有的粉末吹将开去,也打算耍上一回铁妆壁花。可谁能想到,这招对它丝毫无效,凶物扬起枯柴般的胳臂,狠狠扫了一个带血耳光,将帕科打得原地转了三圈,门牙全都断了!
“这?你不是说它的视力极差,所以才要下洞躲避么?怎么看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范胖惊得连连后退,掀开包盖,将里头存货一股脑朝此物甩去,哪管它是散物还是毗卢丸,结果让整片地界粉尘袅绕,人头马没逼退,却把自己呛得连连咳嗽。
“这种地方很像一个局,通常都是对称的,假若那头有船棺,咱们这边也应该有。”墨西哥人抱着脱臼的下巴撞开范胖飞奔,道:“学他们那样,找到那种地方暂避再说。”
然而不论他们怎么找,也没见到帕科预判的船棺,反倒引得人头马追跳而来,它一脚蹬翻墨西哥人,浑身怪皮炸起,如一条巨型毛毯覆盖下来。在凶物揭开破麻烂布的之际,范胖终于见到了它的真面目,那也是一具皮囊,盘踞着无计其数拇指粗细的灰蚯蚓,如破腔而出的蛆虫,照着俩人面门袭来,瞬间将他撂翻在地。范胖脑袋一歪,跟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的,逮住咱们的并不是莉莉丝,而是这只奇形怪状的东西!”胖子见它步步逼近,不由惊惧到了极点,下意识地想将身子挪到更深暗面,不让其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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