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士与飞刀客拉开距离,对视无言。
“木兮木系,参天难依。云月千里,风雪满际。”
听见吟诵声,木可石猛然回头,一个青壮和尚转身离去,没入竹林之中。
……
“师叔?醒醒,不是教弟子练功吗,怎么还睡着了?”
赵百川的询问将盘坐在洞中的缘暗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缘暗抬左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右手下意识要去腰间摸葫芦,又想起酒在昨天就已经喝了个干净,便也作罢。
“正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虽是炎炎夏日,却不失为练功良辰。”
缘暗和尚定如磐石,气息平稳,声如洪钟。
“这套词是师门统一的呗,打我跟了师父的那天起天天听的就是这些。”赵百川叹了口气。
“闲话少说,把棍子拿起来。”
此时的缘暗气场与前几日截然不同,举止言语威严庄正,与先前判若两人,让赵百川一时无所适从,他只得在拿起无根木后岔开话题,转而问道:“这猴儿拿的竹竿是甚用处啊?”
先前救了赵百川的那只猴子此时正手拿一根近九尺长的青竹,顶端分作八根竹条,占了竹竿全长的一半,此时正拖在地上,如同一杆大绿扫帚。
“放尊重些,他叫‘三星月’,原是洒家养在军中的马倌,从臭和尚那边论,这是他的徒弟,你的师兄,长幼尊卑可乱不得。”缘暗纠正道,“这臭和尚也是的,非得和一只猢狲论甚么师徒亲子。”
缘暗的语气有些古怪,明明在说自己的事情,听起来像是在说他人之事一般,赵百川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向三星月点头致意,三星月竟也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弟子愚钝,这是什么练法?”赵百川不解道。
“三星月用竹竿攻来,你用无根木招架便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对手是一只猢狲,赵百川自然信心满满,手持无根木摆好了架势。
“簌——”
还不等赵百川有所反应,三星月猛然发力,直直戳了过来,那竹竿头如同花朵般绽放,威势大开,仿佛要将赵百川团团围住。赵百川大骇,连忙横棍格挡。
“啪——”四根竹条被无根木挡住,另外四根竹条威势丝毫不减,狠狠地鞭笞在赵百川的手臂上,赵百川反应不及,剧痛之下无根木直接脱了手,被三星月一挑竹竿甩飞了出去。
“如何,还简单吗?”缘暗的语气里带着戏谑的味道。
“再来,刚才事出突然,待我运起畜生道来再试。”输给一只猢狲实在是教人难以接受,饶是赵百川的沉稳性子也觉面上无光,赶紧伸手去抓无根木,打算再战。
缘暗见状,打出一个弹指,一道真气精准地打在赵百川手背上,打断了他捡兵器的动作:“不许用畜生道!不知疼痛,何以有所长进?你要学的是如何进攻,只知一味防守怎么行?”
赵百川深知缘暗言之有理,只得调整心态,重新拿起无根木,再次摆好了架势。缘暗看出赵百川打心里对于输给一只猢狲这件事难以接受,故而劝解道:
“你也别不服气,不论内力内功,单说棍法技巧,你可远远不及洒家的这位马倌。我佛曾开示须菩提尊者:‘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正所谓众生平等,猢狲如何就必不如你,你又如何不能输给猢狲呢?小子,你这是着了相,生出分别心来了,可见心修欠缺啊。”
赵百川自觉失态,只得双手合十:“弟子知错。”
练习继续,无根木不停地被三星月击落,再被赵百川拿起,如此往复循环。缘暗老早就在洞中备下了面粉及草料,两人一猴饿了便接洞口瀑布的水来煮成面糊饮下充饥,虽然难以下咽,但条件有限,有充饥之物已是不易,只得咬紧牙关坚持;九百里则是在三星月的照料下安静地站在洞中深处,静静地看着赵百川手中的无根木一次又一次地被三星月击落,偶尔发出鼻孔哼气的声音。
休息时,赵百川看着九百里委身洞中的可怜模样,心中一阵悲凉。
想来九百里跟着拓跋贺山时,食精养劲力,地广任奔腾,刚跟了自己三两日境况便急转直下至此,着实令人感慨。
为了困屈洞中的九百里,也为了遭遇挫折的自己,赵百川竟也像父亲赵千里那般犯起了酸气,强忍手腕的肿痛,拿起地上的碎石,在石壁上一笔一笔地写了起来:
『潜龙卧深底,金翅狩浅滩。
待天乘时运,携雨度尘寰。
伏枥思寥廓,驰骋知浩然。
且候浪沧至,遥影阅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