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桃大声地叫喊着:“王妃晕倒了,王妃晕倒了。”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桑榆开始喜欢做梦。在梦中桑榆能够回到朝思暮想的乌峰城,和那日松 、旭日干、朝鲁策马扬鞭,可以和景宸在庄子里一起舞动黄叶,可以抱着小满,听他格格的笑声。只有在梦里才可以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只要醒来这一切就是灰飞湮灭,荡然无存。桑榆不愿睁开眼睛,这些幸福随着眼睛地睁开就会消失。耳旁永远是那样的嘈杂,之桃斥责宫人的声音,杯盘相互撞击的声音,魏医官问诊的声音,还有呼呼的风声。是谁在哭,是那种轻轻抽泣的声音,熟悉又遥远。
眼皮好沉重,桑榆想要睁开,要找找这个哭泣的人,这个人让自己从梦中醒来。“王妃醒了,王妃醒了。”是之桃的声音,桑榆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满脸泪痕的南云,之桃掩饰不住喜悦的心情,惊喜地叫道:“王妃,您终于醒了,您这次整整昏迷了七天,每日都是发烧,总是发烧,前几天的汤药都喂不进去,现在好了,王妃醒了就好了。”之桃犹豫一下继续说道,“弘轶世子的丧仪已经办完了,因为世子尚未满周岁,所以没有大办,不过该有的礼数都有,不过宫人府所已经记入玉蝶了。”
桑榆握住南云的手说道:“礼数是给活人看的。我要真相,对我讲实话,小满到底是怎样死的?”
屋里只有桑榆、南云、之桃还有魏医官。
魏医官说道:“臣下仔细检查了赵氏的尸体,是乳母赵氏先中毒的,赵氏先服用的慢性的毒药,然后给小世子喂奶,等小世子中毒后,自己再服药自杀。”
桑榆用手紧紧抓住被子,心如刀绞。
之桃说道:“王妃昏迷了七天,王府已经是变了一个样,三天前宫里来了公公探望您,公公还带着新皇的旨意:弘轩世子已经袭爵了,现在是睿王爷,世子妃是睿王妃,新梅才人已经把管家的事情教给少王妃了,少王妃让府里的人称呼您太妃。”
桑榆细细地听着之桃的话,感叹道:“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想短短七天就是天翻地覆的改变了。从王妃变成太妃,一个太字,就是要告诉世人,睿王府已经改换门庭了。”屋子里是一阵沉默。
魏医官打破沉默说道:“王妃还是要为今后的生活做打算,现在少王爷和少王妃当家,有的事情还有要顾及他们的感受。臣下会好好彻查赵氏中毒的原因的。”
桑榆虚弱中带着倔强,说道:“我是先帝钦定的和亲郡主,是民间百姓称颂的护国王妃,是新君册立的一品诰命,他们能把我怎样?之桃,你对少王爷和少王妃说,我需要养病,到曾王府住上些日子,让张玉去准备一下。”
三日后的清晨,之桃和盼晴搀扶着桑榆走出邀月阁,后面跟着几个宫人。来到二门,迎面是弘轩和淑惠,弘轩袭爵睿王以后没有什么改变,淑惠穿着一身的素服,但是在头上已经插上了只有王妃才能带上的凤钗,走起路来,微微摇摆,增加了一些艳丽。
弘轩还向之前那样规规矩矩地站着,看到桑榆走出来依旧是恭敬地行礼,说道:“太妃要好好休养,身体是最重要的,整个王府还是要仰仗太妃的福泽。”
淑惠也是规矩地站在弘轩的身后,淑惠说道:“这几日一直在忙王府里的各种事情,之前都是新梅才人在管家,所以一直没有时间给您请安,太妃谅解,原谅儿媳。”淑惠终于当上自己向往已久的王妃,说道:“我已经让张玉准备了各项补品,让人送过去,太妃就放心休养吧。”
桑榆对于这些嘘寒问暖感到后脊背发冷,说道:“皇上已经让弘轩袭爵了,今后睿王府就是有你们夫妻来管理,我已经是个废人,今后就是个闲散人,只有睿王府有我一口饭就行了。今后睿王府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就由你们处理,不用来请我的示下了。”
桑榆看到后面的弘辕说道:“二世子也在,你哥哥已经是王爷了,你也成年了,还没有爵位,今后要协助哥哥做好王府的事情。”
在弘轩、弘辕、淑惠还有几位才人地簇拥下桑榆走出大门,登上五乘的马车,桑榆登上马车,回头看看眼前的这些所谓的家人,她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各怀心事。桑榆没有说话,之桃放下车帘,薄薄的车帘仿佛把自己和睿王府隔离开,似乎自己已经和睿王府没有关系了。
拉姆管家已经在曾王府的大门口早早迎接了,桑榆看到拉姆,拉姆是和父王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已经五十岁的拉姆依旧是身板挺立,头发虽然已经花白但是精神矍铄,看到拉姆就像看到父王一样。
拉姆走到桑榆跟前,行礼说道:“郡主受苦了,之后就在王府好好休养。”
“郡主”这个称呼是多么的亲切,仿佛把自己拉回了乌峰城,拉姆继续说道:“老奴不管别人,在曾王府,您就是郡主。”
浮曲阁里只有桑榆、拉姆、之桃,桂兰和盼晴在门口守着。
桑榆对拉姆说道:“拉姆管家是父王身边的老人,您是我叔叔辈的人,这里没有外人您就坐下说话吧。”
拉姆坐在椅子上说:“小的已经查过赵氏的家人了,赵氏的丈夫死了,家中只有一个婆婆带着孩子,现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小的派人暗中打探,在小世子生病前这家人就搬走了,其实也不是什么搬家,一家人都消失了。”
桑榆沉吟一下说道:“小满是中毒而死的,其实是赵氏先中毒,乳汁毒死了小满。”每次提起小满,桑榆总是会感到心痛。桑榆继续说道:“那赵氏一定是受到别人胁迫,赵氏应该是先服下药,药的分量不是很大,接着就抢着喂小满,看到小满有了症状,就服下毒药,再喂小满,最终两个人相继中毒而死,这毒不是剧毒,而是一种慢性毒药。”
桑榆从手中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放到拉姆的手中。“你看看这块石头的成色如何?”
拉姆管家已经是商场上老手,见多识广,仔细端详一下说道:“这是金刚石,这块金刚石的原石成色一般,与经过雕琢的钻石相比,略显黯淡,不过要是找到上好的工匠,也可以做出个好东西。”
桑榆惨笑道:“拉姆管家真是慧眼识珠,您知道金刚石还是一味药材吗?”
拉姆听到桑榆的话有些惊讶,掂掂手中的石头,问道:“小的知道有的石头可以用药,但是这金刚石能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桑榆把石头握在手中说道:“回来之前在魏医官那里做些功课,金刚石出自西番天竺诸国;金刚钻其砂可以钻玉补瓷,故谓之钻。民间说: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这句俗语就是说这东西无比坚硬。天竺诸国用金刚石做兵器,在石中最坚硬,因此得名金刚石。”桑榆的自言自语让拉姆听得云里雾里,原本说小满中毒的事情,怎么就说道一块石头?
桑榆结束自言自语的模式,说道:“最初开采金刚石在峡谷中,峡谷地形狭窄难行,采石人将羊宰杀撕成碎块,丢下山谷,秃鹫便会循着血腥俯冲到谷中,衔起沾满原石的肉块,等秃鹫吃完肉排便时,采矿人就能从粪便中将原石分离出来。这样的石头能够贴油肤脂,容易被肉块粘住,采矿人把金刚石磨成细细的粉末,当人服食下金刚石粉末后,金刚石粉末会粘在胃壁上,这样就能中毒而死。正所谓:鹰隼粘带食入腹中,遗粪于河北砂碛间。”
桑榆似乎在讲一个别人的事情,冷冰冰的语气中透着绝望:“赵氏和张氏每日吃的东西都是厨房做的,所以应该是自己喝下掺有金刚石粉末的水,赵氏自己中毒,然后把这些毒带给小满,用这种难以让人提防的慢性毒杀死了小满。”桑榆坚持把最后的话说完,把手中的石头猛地扔到地上,狠狠说道:“就是这石头害死了小满。”说完就是呜咽的声音。
好一阵桑榆从悲伤中走出来,桑榆对拉姆说道:“把手下的人都派出去,在京城的药铺里查找最近购买金刚石的人,金刚石不是常用药,只有大的药店有,蓝人刚走,应该很少有人用金刚石,找起来会容易些。”
拉姆终于知道桑榆滔滔不绝说出这些的原因,说道:“能想到这样的阴损招数的人应该也不是一般的人家,一定有名医指导,应该是有钱人家。请郡主放心,老奴就是掘开上京城的土地,也要找到凶手。”
桑榆似乎已经被掏空了,硬挺着自己的身体,说道:“现在睿王府已经是改朝换代,原来能用的人现在要选边,所以这些事情不要和张玉说起,全部用曾王府的人,一切都要暗地里查找。”桑榆对旁边的之桃说道:“让下面的人今后都叫我郡主,我是先皇亲封的永泰郡主,什么太妃,都把人叫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