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南如释重负,就连呼吸都变得轻松。
她进了病房,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小初一,就听到了走廊外的喧闹。
许听南一怔,推开门去看,发现好几个医生冲向手术室。
骨髓捐赠者出了点意外,大出血紧急手术,转危为安,重度昏迷,住进了ICU。
谭艺从早上七点忙完了第二天的凌晨三点,精疲力竭。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开,“谭主任,许小姐找您。”
许听南走进来,“谭医生,他人还好吗?能让我上次看看他吗?”
谭艺眉心微动,站起身,“他情况不乐观,先不要去了。”
“那我能去ICU外看他一眼吗,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好,做好事不留名,不要钱什么都不要,免费给我的孩子捐献骨髓。”
谭艺脚下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等他苏醒,让他亲口跟你说。”
谭艺的语气意味深长,许听南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谭艺!”
许听南喊住她。
谭艺未停,径直往前走。
许听南冲过去,拦在了谭艺面前。
当看到谭艺泪流满面的那一刻,许听南脑袋里轰鸣一声,她瞬间明白了。
“是——是傅明聿?!对不对?!是傅明聿!”
谭艺哽咽说不出话,“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大出血,他重度昏迷,进入了植物人状态,很有可能再也醒不来了,听南……”
许听南瞪大了双眼,踉跄朝着楼上ICU跑去。
十指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看到ICU里重度昏迷的男人,脸色苍白,头发剃光,浑身插满了管子。
许听南低着头,手用力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迹,缓缓蹲坐在了地上。
手术后的第七天,许听南几乎没怎么睡,总是睡得很浅,坐在椅子上几乎没有离开过。
谭艺推开门走进去,“听南,好歹吃点东西,这么饿着不是办法。”
许听南眼睫微颤,抓住谭艺的手腕,“她们说,唤醒植物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最爱的人在他身边跟他说话,谭医生,你帮帮我,有人跟我说,明聿他有个暗恋了很多年的女孩,是你对不对?谭医生,我求你……”
“听南!”谭艺如鲠在喉,眼神晦涩难明,“我……对不起,我办不到……”
谭艺搀扶许听南起身,双手颤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轻轻说了几个字。
对不起。
“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你看完就明白了。”
谭艺回了一趟家,拿出一个纸箱子,里面都是傅明聿的日记。
-
ICU病房内,许听南颤抖打开了箱子,拿出了一本封面漂亮的日记本,打开了一页。
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那是他写日记的第一天。
1月18号,雪。
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的像是小太阳。
我喜欢她。
她的名字叫许听南,小名闹闹。
1月21日,晴。
我听到隔壁阿姨在院子里喊。
“闹闹!你怎么又爬树掏鸟窝了!”
“闹闹!你怎么把你二伯种的腊梅拔出来了!”
原来她还有另一个名字:林黛玉。
别人家的黛玉是葬花,她倒拔腊梅树。
我更喜欢她了。
她好像永远都这么活泼开朗,明媚的像是太阳。
她让我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
让我第一次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
……
5月1号,小雨。
今天是劳动节,月考的分数出来了。
我考了年级第一,她会注意到我吧?会注意到我吗?
我希望她能看到我,我还需要更努力才行。
6月3号,晴。
今天学校举办了篮球比赛,她是拉拉队的一员,她似乎很喜欢看篮球比赛。
我练篮球练得手破了皮。
爸爸不允许我玩篮球,我在学校练习到很晚才回家,下一次我一定要出现在她面前。
6月23号,阴。
今天天气不错,篮球比赛开始了,我赢了,可是她没有来看篮球比赛。
打完比赛教练问我为什么分神了,在找谁。
我说没有,其实我一直在找她。
她怎么没有来呢,要是她在,一定能看到我赢下比赛。
或许她就会注意到我了。
……
许听南嘴唇颤抖,泪水一层层翻涌,模糊了视线,泪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滚落,打在日记本上,晕染了字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傅明聿怎么会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她居然毫无察觉。
十几本日记,满载了少年的心事。
原来他每次都考第一不是为了和她作对,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
原来每次她值日的那天,教室都会干干净净,原来他等所有人走后,默默帮她打扫卫生。
原来她挂在树上的书包不是被风吹下来,是他爬到树上帮她摘下来,还划破了手掌。
原来小学的时候捡到的那只流浪狗球球没有失踪,是他收养回家,养了十八年,小狗变成了老狗寿终正寝。
原来他做了这么多,直到她追顾隋那天,日记戛然而止,被撕掉了几页。
笔记划破了纸张,他到底是什么心情呢?纸张上重重的划痕,还有褶皱的痕迹,一滴滴的泪痕干透了,还是在纸张上拓印了清晰的印记。
指腹摩挲过凹凸不平的纸张,掠过纸张上的划痕,千万种情绪在心尖翻滚,像是化成了一只无形大手,将她心脏生生捏碎。
“你追顾隋那段时间,他把这箱日记扔到了学校垃圾厂,我值日看到把它捡回来了,他说不要了,再也不要了,我把它抱回了家。”
“我一直在等,日记上的那个人打开它,我想我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