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姜朝云和施赟的第一次见面。
准确的说这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几日前王顺越狱的那次,当然彼时的王顺越狱是姜朝云一手安排的,因为他早就探查到在孟乐县有一伙楚国客商行事鬼祟,而且与施赟来往甚密,他不由得怀疑施赟暗地里是否与这伙客商从事着某个买卖。
当然彼时他还不能确定这伙客商是否是楚人,所以才有了王顺越狱那一出。他一则借此进入到盼春归赌坊,闯入天字号的房间内,见到了那几人的真面目,并且借李玄甲之眼确认了这几人的确是楚人,而且其中一个戴着斗笠的护卫模样的人物是个高手。
至于二则,是将始终躲藏在暗处的施主簿给逼了出来。因为彼时施赟再不现身,姜朝云完全可以用这几名客商做文章,然后顺着这条线挖下去。他可不信这些客商出现在孟乐县会是做正经买卖,而且他还从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消息,似乎这些客商同刮风山脱不开干系。
其实这些事情完全是可以推导的:云国与楚国接壤,两国关系原本就不睦,虽然已经和平多年未起刀兵,可由于历史原因,二者有着血仇,边境上摩擦不断,尤其是最近几年随着楚王即位,这位年轻的王者展现出了极强的压制力和侵略性。据传在楚国庙堂,主战派占据上风,征伐云国的言论甚嚣尘上,这让两国边界极其紧张,几乎到了剑拔弩张地步!
反观云国庙堂不稳,朝堂动荡,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南疆蛮祸将起,是天灾?是人祸?谁又说得清楚?
姜朝云将施赟这个堪称孟乐县“地下皇帝”般存在的人物逼到台面上来与自己对弈,为的就是不让自己那么被动。否则施主簿始终躲藏在幕后,这让姜朝云多有掣肘。
如果说两人在盼春归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太浓郁的火药味,那如今在醉春风,两人一时间处在僵局当中。
“我听闻智者不惑,仁者不忧,我想施大人应该知晓本县所来为何。”姜朝云盯着施赟的眼睛,并未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
“下官不过区区愚人,哪里称得上是智者?还请姜大人明示。”施赟手里捏着茶盖,茶气袅绕,他并不接招,不紧不慢说道。
“施大人说笑了,谁人不知道施大人聪慧智绝,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怎会不知我来为何?”姜朝云端着茶杯,手指间感受着茶汤的热气。
“古人云,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下官不过是条贱命,做不得那等慧极之人,只盼以此残躯,虚度时日罢了。”施赟摇了摇头,拿起的茶杯又放下。
“本县观施大人可不似是虚度时日之人,此次登门拜访,无他,仅想向施大人讨要一句话。”姜朝云主动出击,颇有咄咄逼人之意。
“姜大人言重了,姜大人若有吩咐,下官必当竭心尽力。”施赟淡然说道。
“古人云,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池鱼何其无辜!没了水,鱼儿便也没了容身之所,上天且有好生之德,天大地大,总得为这些可怜的鱼儿一些容身之所,施大人你说对吧?”姜朝云虽没有直接挑明,但言外之意已分外明显。
似施赟这等心窍玲珑之人,闻弦音而知雅意,哪有听不出的道理?
“姜大人此言差矣,若不用池水救火,不仅城门不复,连整座城池恐怕都难逃灭顶之灾,以区区池鱼换得整城人的安宁,即便是最普通的商贩都算的明白这笔账,姜大人又何必一叶障目呢?”施赟摇了摇头,对此不以为然。
“是么?”姜朝云低下头,言语里颇有些失望的意味,“本县明白了,告辞。”
姜朝云起身告辞离开。清亮的茶汤映照出他深邃的眼眸,原本滚烫的茶汤,早已褪去温度,变得温凉,杯中茶尚满,涟漪阵阵,几乎纹丝不动。
施赟起身相迎,送姜朝云离开。
直到这位新任县令走远之后,这才有人缓缓走过来说道:“这位姜大人可真是有趣,特地跑过来一遭却什么都没说。”
说话之人穿着一身绿松长袍,年纪约莫在四十岁上下。
此前他躲藏在暗处,旁观了姜朝云拜访的全过程。
“不,他什么都说了。”施赟摇了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