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样,他们也会烙印在我的回忆里,真实不虚。”林行坚定的回答。
“你赢了,既然你做出了决定,看来我以后只能被留下来纺线了,我不意外也不难过。因为,其实刚刚不是我与你的争执,是你自己与自己思想上的缠斗,我只是一个结果。”“对了,你没事儿的时候多读点书,将来到了我纺线的时候,我得编新故事出来啊,跟别人的故事太雷同那也太丢人了。有时间还是听听那个屎壳郎的故事吧,万一哪次被分到了这个物种,我编不出来可就丢人了,嗯,要不就写它刚出生就被踩死了怎么样…”
林行看着陆雨浓,眼里温柔了许多,林行觉得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和陆雨浓并肩而行了“回头你换个名字吧,陆雨浓这个名字我有点腻了。”
“切,真是个善变的男人,下次我再换个性别见你得了呗!”
“还有啊,我答应你以后做个阳光开朗又善良的人,可你以后别老觉得什么都是虚无啊无所谓啦,你也多用用你的眼耳鼻舌身才是正经,何处不修行呢?你看那谁,死了多少年了,还那么热情似火的,我觉得他就算是得道了,也未必会全然抛却这样的热烈。再看看你呀你,掃眉耷眼的好像这世界都跟你无关一样,那你奶奶刚蒸好的馒头不香吗?那冰雕雪雕不好看吗?那你爸妈打你时候,你不疼吗?”两人在欢笑打闹中向着夕阳走去,在余晖中陆雨浓的身影最终消失…
百日祭,时间好快,爷爷都离去第一百天了,冬天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开了,连路上的树都冒出来绿芽,那玉兰花飘着的香气包裹着林行,傍晚下班走在路上给家人打去了电话,这次祭礼他没有回家,只是问了父母是否顺利,父母激动的答着今天真是太幸运了,本来是预报大雨,天也阴沉,可他们去拜祭的时候连风都没起,一直到祭礼结束以后到了家中,雨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雨下了快一天,这会儿伯伯婶婶们刚吃完饭从林行家离开。林行也为父母高兴,这三四月份的雨还很冰冷,要是淋了雨定会生一场大病。放下电话后他也准备进地铁站,在门口,他感受到胳膊上落了一滴水珠,冰冰凉凉的,林行抬眼,正看到天边红透的云层层翻滚,火烧云引得路人驻足观望,林行不由得湿了眼眶,他在想,是不是这自己的那个老头儿有晶石就乱用了,爷爷,我好着呢,别担心。
转眼这一年快过去,林行听母亲的话再去到医院检查,母亲自从听林行室友说起林行在寝室里的怪异举动,想来是亲人去世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怕是有什么脏东西缠上儿子,便给林行找了一些大师傅驱鬼送祟,有的“大师”甚至说着林行今年是“生死关槛”,叫林行的父母给林行做了法事。反复几次的折腾,后来问起林行室友见也并无效果,想起了高中老师曾怀疑过林行有轻度抑郁症,父母怀疑是不是这两年压力太大了又受了刺激,就拉着林行去了医院。这一年里开了药后林行也都按时吃着。这次复查,当医生问他还有没有对着空气说话的习惯,林行说没有,医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医生又问他另一个自己有多久没出现啦,林行笑了一下说:“她不就在这呢吗?”医生又一次的打出了诊断结果并开了长长的药单。
出了医院,因为父母很少能出远门,林行安排着父母四处游玩,一路上父母既觉得新鲜,又有些忧心忡忡的,那天,他们爬完了长城回来,林行找了一家当地特色的火锅,陪父母吃饭,点了菜后,他与父母闲聊。“儿子,要是觉得累了压力大了,不要自己硬抗着,你想回家,咱就回家,不想结婚,咱就不结,女朋友吹了也没关系,以后没有喜欢的,妈不催你,只要你别总坐在飘窗上往下看,你一看,妈这心就揪起来了…”
铜锅端了上来,不一会儿就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林行安抚了母亲的情绪,犹豫了一下,还是给父母讲起了他的见闻:妈,别怕,我不会自杀抑郁,我只是在今年机缘巧合去了另一个世界,我看见了我爷爷,太爷爷太奶奶,还有小时候见过的长辈,我也看见了姥爷,姥爷也不再瘫痪了,腿脚十分利索,对了爸,我还见到了因为救了你而发了疯病的花狗和乐乐它们,那条疯狗现在是有爷爷在养着它。那个世界里有自己的生活法则,虽看着大体上与这个世界的生活习惯无异。如果那的人想干涉这个世界那便是不被允许的,在那个世界,最珍贵又流通交易的货币不是别的,是思念,我们想念谁,谁就会收到来自这个世界的真心思念在心底凝成的晶石,他们会拿着这一枚一枚的晶石投进许愿池里,许愿池会根据愿望的合理性判定可否实现,对于初来乍到的灵魂可能会许一些特别的愿望,我听过的就有很多,’能不能买一个雷,把害我的那个人渣劈死!’那是一个愤懑的声音在空中飘荡着。只听得许愿池答道’恶人自有报应,不要浪费了珍贵的晶石,毕竟您刚来,这晶石暂时是取之不尽,过几年思念少了,那您就拮据了不是。’还有一些有经验的来许的愿不是别的,可能是一阵风,一阵拂在思念的人脸上的风;可能是一场雨,借着这场雨来拥抱自己的爱人;亦或是一场绚烂的晚霞,把沉在沮丧情绪中的家人捞上岸来。我当时觉得有些事情看起来并无意义,可没有意义或许就是它存在的意义。”林行看向窗外的天空,满眼都是温柔。
母亲拉过父亲背着林行嘀咕:“是不是咱们看错了科室,咱儿子这病,该看心理医生还是该去神经科啊!”而父亲,似乎有些惊讶,儿子怎么知道那条狗,那时自己也才十几岁,林行父亲抿了一杯酒,也说:“今年打工第一天,我自己在城里的房子住,你妈在家里陪你奶奶,晚上和你妈视频,我俩聊了聊缸里的鱼,太久没管,放了鱼食都不会吃了,突然停顿了大概几秒,我跟你妈说这日子多快,我们现在都没爸了,你妈没接我这个话题,聊你大爷大娘什么时候去外地打工,聊宝宝快上幼儿园了,我发现我们不是不难过了,只是不敢去想了,儿子,可能你就是思虑太多才生了病。”
林行安慰道:“爸妈你们别紧张我,我不是病了,确实是睡眠质量不好,所以医生开的药我也有吃。我只是偶尔会想念那样的日子,我不是对着空气说话,那是另一个我,好的坏的心情我会和我自己分享。我会永远怀念我要记住的人或事,可我不会一直沉溺于思念与过去,那样的话亲人们反倒更担心我,我有我想要做的事,会向前看,过完年,我会辞职回家,不过不是养病,是做些曾经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过完年,林行提了辞职,也跟自己在这座城市的朋友告了别,离别给所有人都加了一层友善的滤镜,这一年里过去看着不顺眼的领导都变得有些可爱,或许一年前的林行确实会把人或事往坏处去想,现在的他虽不算乐观,但至少客观了些,工作起来反倒是觉得更快乐些。林行与送行的朋友挥手告别,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十余年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