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滴水穿石(1 / 2)万历靖明首页

文华殿廷议结束后,朱翊钧一回到乾清宫,便见尚食局已经呈上了今日的早餐,母子二人用罢后。

就该朱翊钧给李贵妃汇报今日文华殿廷议发生的事情。

大明自开国以来就有后宫不得干政的明谕,李贵妃也知道这个规定。

她本不想掺和国事,但是奈何皇帝岁数太小,又恐宦官把权,只好自己以听政之名,来替儿子把关。

朱翊钧自知自己现在实力还很弱小,尚未完全掌权,不能莽撞,只能暗中发展。

这样也有好处,一来自己尚不熟悉政务,可以先慢慢了解,从入门开始。

二来,大事都有内阁以及自己母妃、冯保顶在前面,自己也可以减轻压力,暗中偷偷发展自己的势力。

想到这,朱翊钧开始滔滔不绝的进行今日的工作汇报。

李贵妃听完之后,对今日朝堂上众人上书营救孟冲甚是生气,心里更加肯定孟冲必须得换。

自那日李贵妃和陈皇后得知刺客是孟冲的干儿子时,就已经商议要换了孟冲,让冯保掌印司礼监。

没想到今日还有这么多人去替孟冲说清,这些人无一不是高拱门生。

李贵妃瞬间就感觉臣强主弱,心里对高拱已经打起十二分提防。

且说那日高拱在值房办公,忽有圣谕下达,还加了两宫懿旨,意思是要罢免孟冲掌印之位,提冯保为司礼监掌印。

高拱乍一听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没想到冯保动作如此之快,新帝刚刚登基,就把他提升为掌印。

司礼监掌印有着批红之权,虽仅具有外朝三品之级别,但手中的权力有时候可与自己这个内阁首辅相匹敌,因此才有“权过首辅”内相之称。

隆庆元年,司礼监掌印空缺后,自己为何先是推举陈洪、然后又推资历尚浅的孟冲,就是为了自己好独揽大权。

因为他俩上台后,自己不论上什么奏疏,下发什么政务方针,都能通过。

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这么一套决策流程,尽掌握自己手中,宛如“皇帝”一般。

眼下,如若让冯保掌印司礼监,他与自己又有过节,自己的票拟肯定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在国家决策方面畅通无阻。

反而处处受限制,这样不仅达不到自己的政治目标,反而自己决策的执行力度也大大下降。

高拱当即召集六科言官,来讨论这件事,几人商议半天,决定用内阁以及六科的封驳权,驳回圣旨。

别看六科言官只有区区七品,但手中权力大的很,太祖皇帝朱元璋开国时特意将这个官阶品级定的很低。

就是希望让大明的年轻人来担当此职,年轻人有冲劲,又没有条条框框,是很好的人选。

起初高拱还有些犹豫,但当吏科都给事中雒遵引经据典,说道

“谏官,前朝历代自古都有,我等主要职责就是议论政事,以备顾问,来减少朝廷政策失误。

如今陛下年幼,冯保擅权,我等朝廷谏官岂能由此阉奴胡来?

驳回自古即有,西汉时,圣谕常有不合理之处,大臣便有封还诏书的事情。

唐时,封驳制度乃是一項行政法规,唐之所以如此兴盛繁荣,依愚生之见与封驳制度密不可分。

正因有了封驳制度,朝廷政务才能有效运转,才能确保朝廷各项决策能够大体上正确发展,这也为后世王朝树立了正式典范。

太祖皇帝曾立下六科道官有驳回的权力,就是为了防止此事发生,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我等当尽忠尽责也!

景泰三年,代宗皇帝想不合礼制,私立太子,朝堂谏官据理力争。

嘉靖二年,大礼仪之争,当时内阁首辅杨公岂不是为正礼制,先后奉还御批执奏三十余疏。

今元辅柄国之政,岂能受制于阉奴?当以驳回谬疏,力制冯保也!”

高拱听完雒遵劝谏后,当即打定主意,与六科道官,使用驳回权,竟然将这道以皇帝名义,加盖两宫的懿旨驳了回去。

事后,李太后闻之大怒,斥骂了高拱一上午。

今日又得知文华殿廷议,高拱指示门生上书营救孟冲,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女人即是如此,你不让我做的事儿,我偏要去做。

你不让更换孟冲,我偏要换了他!

但眼看这个情势,发内阁是万万行不通了,高拱必然从中阻拦。

想到这里,李贵妃决定以皇帝的名义来发中旨。

你内阁以及六科言官能行使驳回权,皇帝自然也能行使中旨权。

“钧儿,你觉得冯保这个人怎么样?”李贵妃问。

面对李贵妃问题,朱翊钧早有准备,虽然他很想说,冯保盗窃威罪、欺罔专擅,奸也!

但是眼下这种情势不得不昧着自己良心说一句:

“大伴勤诚敏练,是个肱骨耳目之人。”

李贵妃一听,大喜点点头道:

“不错,冯保早年入先帝府邸,对你可谓是忠心耿耿,你如今既然已得大位,他也应该水涨船高,再升一位才是。”

果然,自己的母亲现在被冯保已经灌了迷魂汤,是言听计从。

“那依母后之见?大伴掌印司礼监?”

李贵妃点头称善。

眼下冯保深得李贵妃信任,又弄出来个孟冲干儿子刺王杀驾的事件。

冯保掌印司礼监已经是大事所趋,自己只能先答应下来,后面再慢慢利用他和高拱的矛盾,逐步拔之,坐收渔翁之利。

“甚好,儿也早有此意,就依母后之言任大伴为掌印吧。”

宫内两人谈话早有人报之冯保,只见冯保附在传旨太监旁耳语了几句,后者听了露出一脸奸笑,扬长而去。

朱翊钧回到东暖阁后,新调来的太监张鲸立马上前堪了一杯枣茶。

自上次朱翊钧初见张鲸后,就将他也调来了乾清宫。

一来张鲸,在内书堂里读了多年书,颇知文墨,在太监里面算的上是个秀才。

二来他历史上曾扳倒权势熏天的冯保,想来是有两把涮子,调在自己身边,留有后手。

朱翊钧喝了一口暖茶,端坐御案,提笔开始练习了书法。

近来他每当心情烦躁,都要来练习一会儿书法。

片刻,朱翊钧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一气呵成的写完了一贴。

“张鲸。”

“奴婢在。”

“这首诗你认得吗?”朱翊钧问。

“回皇爷话,奴婢认得。”

“念!”

张鲸清清嗓子,开始有板有眼的念道:

“回首扶桑铜柱标,冥冥氛祲未全销。

越裳翡翠无消息,南海明珠久寂寥。

殊锡曾为大司马,总戎皆插侍中貂。”

“这个张鲸果然有两下子。”朱翊钧心里嘀咕了一句,等张鲸念完后,他随口问道:“知道是谁写的吗?”

这首诗恰好张鲸曾在内书堂读书时读过,因此恭恭敬敬道:回皇爷,这是少陵野老杜公所写的《诸将五首?其四》。

张鲸的表现,完全出乎朱翊钧的预料,没想到明代的太监文化水平这么高。

“那你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