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连给女儿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事情又怎么会拖到现在？

他已经彻底没有决定的资格了。

【你有的。】

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石金飞的双目逐渐涣散。

【按照我当初说的，吃下蘑菇，你就拥有了可以复仇的力量。】

那声音里满是蛊惑。

像伊甸园诱惑夏娃吃下禁果的蛇。

慢慢地，纠缠地，渗进人的内心，挖掘出最不堪的念头和最柔软的地方。

石金飞的手指搭在口袋装着的烟盒上。

里面藏着剩下的干蘑菇。

【对，吃下去。】

吃下去吃下去吃下去……

那声音不停在耳边催促，一遍又一遍。

石金飞颤抖着手指，抽出那根藏了蘑菇的烟，准备往嘴里送。

手腕却忽地被股力量抓住，动弹不得。

“不是说不让未成年闻烟味吗。”

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像道月光洒在波涛汹涌的海面。

男人怔怔抬头。

眼前女孩的脸逐渐变得模糊，和记忆中的面孔融为一体——

他就坐在简陋却温馨的小屋里，桌上放着刚做好的饭菜，楼道响起清脆的哼歌声，由远及近，夹杂着钥匙碰撞门锁的声音。

大门打开的瞬间，外面的阳光充盈了整间屋子，有些刺眼。

“爸爸我回来啦！今天都做什么好吃的了？”

女孩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走进来，看见他的那刻，欢快的小脸一板，精准迅速地将他指缝间夹着的烟抽走。

小大人似的说教。

“爸爸，你别总抽烟，伤身体。”小姑娘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今天同学送的棒棒糖，塞进他手里，“你要是实在想抽烟，就吃根糖吧！而且糖是甜的，应该比烟要好吃！”

男人笑着接过糖，没跟她解释抽烟不是为了好吃，而是为了麻痹生活里的苦。

“快把书包放下来吃饭吧。”

他夹了点女孩爱吃的菜，“今天在学校过得开不开心？”

小女孩扎着两个小揪揪，身上的衣服洗得有点发白，桌上的食物也算不上什么美味大餐，但她还是笑得很开心。

“很开心啊，老师同学对我都很好，倒是爸爸你，今天工作开心吗？没有跟同事打架吧？”

石金飞哭笑不得：“怎么在你眼里爸爸就是那种会跟同事干仗的人吗？”

听见石金飞的话，她古灵精怪地眨眨眼：“我知道爸爸不是，但你长得太凶啦，所以新来的同事可能会误会嘛~”

“放心吧，爸爸不会跟别人打架，倒是你，不许在学校欺负别的小朋友。”

小女孩义正言辞：“我那不叫欺负小朋友，而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说里的大侠都是这么做的！”

石金飞知道女儿平时喜欢看各种类型的书，尤爱白雾降临前遗留下来的一些武侠小说。

“是是是，那你长大以后也要做大侠？”

小姑娘托着腮，认真思索了一番。

然后道。

“现在已经没有大侠啦，以后我要进环鉴局，当个保卫人类消灭污染物的警员！”

“爸爸，等我成了环鉴局的警员，咱们就可以住进大房子，吃好多好吃的了！”

“不过，烟还是不可以抽哦……”

女孩话未说完，整个人忽地“轰”一声炸开，温热的液体浇了石金飞一身。

浓郁的血腥味在小屋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