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朱翊钧的话后,众人也围了上来。
张居正从木盘上拿起了那仅有一枚的金币。
而离得最近的张四维也拿起了那枚银币,其余三人各拿起了一枚铜币。
这个钱币的形状,与现在大明的所有通钱都有较大的改变,分量重,用料多,造型美。
特别是张居正手中的那枚最小的金币。
正面乃是太祖朱元璋的坐姿画像,只见太祖高皇帝身着华丽庄重的龙袍,袍上绣着的金龙在黄金的折射下仿佛在隐隐游动,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金币中的他端坐在龙椅之上,身姿挺拔,面容威严而不失睿智,双目炯炯有神,仿佛能看穿这世间的一切。
金币的线条细腻流畅,每一处勾勒都恰到好处,将太祖高皇帝的神韵完美呈现。
在正面坐像画像周边环绕着一圈祥云朵朵之形,仿佛在诉说着洪武年间的祥瑞之象。
而在金币的背面,却显得有些简洁,可却不小家子气。
“建元洪武”四个大字,字体雄浑有力,笔锋刚劲,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当年太祖高皇帝开创新朝的豪迈与壮志,让人望之而生敬畏之心。
而张四维手中那枚银币,也是精美之极。
正面呈现的是成祖朱棣的坐姿画像,朱棣同样身着华丽的龙袍,袍上的龙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腾飞而出。
他坐在御座之上,神色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与威严,眼神深邃而锐利,犹如俯瞰着大明的万里江山,那王者风范展露无遗。
在画像之上也环绕着一圈精美的花纹,不过一看样子,便与金币的祥云差了一个等级。
银币的背面,醒目地刻着“永乐盛世”四个大字,字体古朴而厚重,仿佛带着永乐年间那昌盛繁荣的韵味。
而海瑞也算凑巧,上前拿起了一枚铜币,铜币的正面是世宗皇帝朱厚熜的坐像,而在铜币的反面,刻着嘉靖瑞祥百钱。
朱翊钧在西苑制作的铜币,样式总共有十一枚,自洪熙,至隆庆。
而海瑞手中的铜币,最为特殊,因为他有朱厚熜的帝王坐像,而其他的铜币,只有年号,以及百钱字样……
众人看着这些精美的钱币,都很是吃惊。
这是陛下在西苑捣鼓着玩呢。
还是想着在全天下推行这种货币呢。
坐在龙椅上的朱翊钧仿佛是看透了臣子们的想法,开口说道:“朕岂会是闲来无事捣鼓着玩,朕实是有一番心思在里头。”
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神色间透着一股认真与决然:“如今朝廷开海,天下商业渐兴,可流通的还是普通的铜钱,白银、良莠不齐,于商贸往来诸多不便。朕想着,若能打造出一套统一且精美、又能彰显我大明风华的新钱币,必能让这经济流通更为顺畅,于我大明江山社稷亦是有益。”
张居正手捧着那枚金币,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思索之色:“陛下此念,确有其深意。只是这钱币之事,关乎天下民生,若要推行,还需慎之又慎,且不说这制作成本、用料多寡,单是让百姓们接受这新样式,便需一番周折。”
朱翊钧轻轻叹了口气,“张爱卿所言,朕亦知晓。故而朕这一年来,不仅是在琢磨这钱币的样式,亦是在思量如何能让其顺利推行……”
“朕想着,可先在京城以及江南之地施行,再怎么说,金币,银币这种价值上千大钱,钱币,普通的老百姓们根本用不上,就从开海的商贾开始下手,他们要为朝廷缴纳的银钱啊,就要用新式的钱币……”
海瑞则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臣以为,这钱币之上刻有世宗皇帝陛下,以及太祖高皇帝,太宗成祖皇帝之像,实是大不敬之举。钱币乃流通之物,人人经手,如此这般,恐有亵渎之嫌,还望陛下三思。”
听着海瑞的话,朱翊钧心中暗道,来了来了,早知道海瑞会这样说,当然,这也是现在一种较为主流的看法。
“海爱卿之言,虽有其理,但朕之意,乃是想借太祖成祖之画像,让百姓们对这新币更有认同感,知其为皇家所制,更为郑重……不过海大人的顾虑,朕也会细细思量,日后,或可另寻他法来彰显这钱币之特殊。”
“当然吗,这还是数年之后的事情,朕呢,也不过是众位爱卿先看一看……”
朱翊钧此言出口,众人倒是暗自松下一口气。
“这些钱币呢,从洪武金币,永乐银币,以及自洪熙朝到隆庆朝的铜币,朕给每位爱卿都备上了一份,但诸位爱卿,可不能随意对外示人啊……”朱翊钧话音刚落,便在冯保的授意下,五名太监一人捧着一个锦盒,从内殿中走出。
锦盒之中,这一整套的钱币依次摆放。
既是皇帝陛下恩赐,众人也只能谢恩……
“朕以大明皇帝之尊,今日于此与诸爱卿共商国是,心有所感,且听朕一言……”
“古往今来,变法改革之事,关乎社稷之兴衰存亡,实乃重中之重也……”
“商君变法,废井田、开阡陌,奖励耕织与军功,使秦之百姓皆奋力于农桑,勇战于沙场,秦国遂由弱变强,终得横扫六国,一统天下,此乃变法之功也……商君虽遭车裂之祸,然其法留存,为大秦奠定万世之基,其功绩昭然于世,可见变法之初,虽有艰难险阻,但若能行之有效,于国之大利也……”
“而至汉时,孝文帝、孝景帝行休养生息之策,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此亦为变革之举也。因之,汉之国力渐盛,仓廪充实,百姓安居乐业,文景之治传为佳话。后有汉武帝,推恩令以削诸侯之势,盐铁专卖以充国库之财,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定天下之根本,种种变革,皆令大汉扬威于四海,威震于蛮夷,此皆改革之力也……”
“但诸位爱卿,对史书了然于心,也知变法之事,非皆一帆风顺……”
“宋之王安石,到现在还是个奸臣呢,但朕认为,他不算奸臣 ,他是一个心怀报国之志,却无报国之能的贤臣……他欲以新法富国强兵,其青苗法、免役法、方田均税法等诸多举措,立意不可谓不高,然施行之中,或因用人不当,或因旧制之阻碍,或因朝廷之纠葛,终致变法失败,实乃可惜可叹之事也……”
“你们读史,想着做官该如何做,朕读史,却是想着做天子该如何做……朕观古今,深知变法改革之不易,但却是不易的变法,犹如人之需饮食以续命,木之需雨露以生长……”
说到这里,朱翊钧站起身来,他一甩衣袖,将手背在身后,目视众臣:“朕既为大明之天子,受命于天,当以天下苍生为念,以大明江山之兴衰为己任,今大明积弊重重,太祖高皇帝给子孙留下的江山,根基已经不稳,朕岂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诸爱卿所呈之改革良策,乃是救治我大明沉疴之良方,朕心已决,必当全力推行,绝无半分退缩之意……”
“朕在此明言,无论前方有何等艰难险阻,哪怕是刀山火海、千难万险,朕亦要踏平而过,为这改革之路扫清一切障碍……”
“朕将以天子之威,再重申一句,凡有敢违抗改革、从中作梗者,不论其身份贵贱、地位高低,朕必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朕之决心,如磐石之坚,如苍天之广,任他风雨雷电,亦不能动摇分毫……”
“朕说得绝不姑息,可不再向以前一样,小打小闹了,三日之后的大朝会,朕在皇极殿备好廷仗,备好军士,该打的打,该杀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