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主刘禅闻诸葛瞻父子战死,大惊失色。忽又急报:“邓艾铁骑稍至城下!”刘禅神慌,手足无措,忙召文武商议。众官曰:“我兵微将寡难以抵敌,不如弃成都早走南中。南中地险水恶,足可据守,亦可借蛮兵克复西川。”光禄大夫谯周曰:“不可。南蛮人反复无常,平时少惠,今若投之,必遭大祸。”众官又曰:“吴乃盟邦,今我势危,可投东吴。”谯周又谏曰:“此亦不可。若投东吴,我必称臣,魏既得蜀地,必乘势而并东吴,陛下若以降国之臣投魏,则两番受辱,且无它利。不如今即降魏,魏必裂土以封陛下,如此上能守宗庙,下可保百姓,乞陛下三思之。”刘禅未决,退入后宫。
次日,仍众议纷纭,后主决意,听光禄大夫谯周之言降魏。忽,屏后转出一人,指谯周骂曰:“偷生腐儒,岂可妄议社稷大事!”众视之,乃北地王刘谌也。刘禅生七子:长子刘璿、次子刘瑶、三子刘琮、四子刘瓒、五子刘谌、六子刘恂、七子刘璩。后主责谌曰:“今大臣皆议当降,你率己愤,欲使血流满城耶?”刘谌曰:“以儿臣所料,成都之兵尚有两万,姜维全师皆在剑阁,若其闻魏兵犯阙,必来相救,如此内外夹攻,可破邓艾,岂可听腐儒之言,轻废先帝之业?”后主叱曰:“汝小儿,岂识天数!”刘谌叩头哭曰:“若势穷力尽,父子君臣当据城一战,同死社稷!岂可降哉?”后主不听。刘谌悲愤而出曰:“我宁死不受此辱!”刘禅乃令侍中张绍,驸马都尉邓良,光禄大夫谯周,赍玺绶至雒城献降。
邓艾每日令数百铁骑往成都稍探。忽报:“城上竖起降旗。”邓艾大喜。不半日,张绍、邓良、谯周至,拜献降书玉玺。邓艾大喜,款待三人,且修书一封,付三人带回,以安众心。三人回见后主,奏明详情,呈上回书。刘禅观书毕,愁云尽散。即遣太仆蒋显赶往剑阁,敕命军旅降魏。又遣尚书郎李虎,送库簿户籍与艾。籍载:二十八万户,男女九十四万人,带甲十万二千,官吏四万。簿录:仓米四十余万斛,金银各两千斤,锦绮彩绢各二十万匹,余物在库,不及具数。邓艾见簿籍大喜,择于十二月初一日,君臣出降。
北地王刘谌,提剑入室。其妻崔夫人问曰:“大王今日神色异常,为何?”刘谌曰:“魏兵临城,父皇已纳降书,明日君臣出降,社稷从此灭矣。本王誓死不臣他人,欲先死去见昭烈皇帝!”崔夫人曰:“夫死国,妾死夫,大王欲先死,妾愿相随。”刘谌乃杀妻与三子,大哭一场,自刎于昭烈庙。后主闻之,令人厚葬。
腊月朔日,后主乘骡车,率太子及群臣六十余人,面缚舆梓,出北门十里至魏垒。邓艾步前,扶起后主,亲解其缚,焚其舆梓,并车而入成都。百姓香花撒街相迎。邓艾出榜安民,拜刘禅为骠骑将军,其余文武,各随高下封与官爵。又令太常卿张峻、益州别驾张绍,招安各郡县,请刘禅仍居宫中。自此,蜀汉亡。邓艾闻黄皓乃奸险小人,欲斩之。黄皓大使金银,贿赂邓艾左右,遂得免。
姜维在剑阁列兵守险,钟会十万大军寸步难进。忽闻邓艾偷度阴平,正大战绵竹,急引军来救。行至郪县地界,忽太仆蒋显至,传后主敕命,令姜维率部降魏。姜维大惊,帐下众将忿忿难平,拔刀剁石曰:“我等情愿死战,何故降耶!”姜维见军心可用,乃曰:“众将勿忧,维有一计,可复汉室。”众将问之。姜维曰:“钟会心怀异志,又与邓艾有隙,我可诈降钟会,离间二人,使魏兵自相残杀,然后大事可图!”
时,钟会已进至涪城。姜维引张翼、廖化、董厥等将来降。钟会大喜,亲自迎入帐中。钟会曰:“伯约来迟也。”姜维正色曰:“大兵在握,今日到此,犹嫌速矣。”钟会待以上宾之礼。姜维曰:“闻将军自淮南以来,算无遗策,司马昭能有今日之贵,皆赖将军之力,姜维甘心来降。若是邓艾,定与其决一死战,绝不降之!”钟会闻言大喜,遂折箭起誓,与姜维结为兄弟,仍命其统领旧部。
邓艾自得西川,居功自大,加师纂为益州刺史,牵弘、王颀各领蜀郡,又于绵竹起望京台,以彰己功。一日,大会蜀官饮宴,酒至半酣,邓士载指众官曰:“你等幸遇艾,若遇别将,皆被灭矣。”众官齐拜活命之恩,邓艾大喜。忽蒋显至,言姜维率部降了镇西将军。邓艾不悦。
司马昭在洛阳,忽接邓艾呈书。书中曰:“兵者,有先声而后实,今以平蜀之威伐吴,诚席卷之势也。然大举之后,将士疲乏,不堪再用。宜留陇右兵二万,蜀兵二万,煮盐冶铁,造器制船,以备顺流。然后遣使东吴,晓以利害,江南可不征而定矣。今宜厚待刘禅,以至孙休,安士民以来远人,可封刘禅为扶风王,封其子为公侯,以显归命之宠。如是,吴人必畏威怀德,望风而顺。”司马昭看罢,疑心顿起。遂发手书一道与监军卫瓘,又降诏封艾曰:“征西将军邓艾,耀威奋武,深入敌后,斩将拔城,云推席卷,兵不逾时,战不终日,荡定巴蜀。虽白起破强楚,韩信克劲赵,不足以比勋也。今加封邓艾为太尉,增邑二万户,封二子为亭侯,各食邑千户。”
使者至成都,邓艾拜受诏命。监军卫瓘出晋公手书与艾。书中曰:“卿所奏之事,须侯诏命,不可擅行。”邓艾观书怒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既奉诏征伐,为何不能相机行事?”遂又作书一封,付宣诏使带回。
时,洛阳传言,邓艾必反。司马昭愈加猜疑。忽使命归,呈上艾书。司马昭拆封观之。书中曰:“艾奉命西征,元恶既服,当承制权宜行事,以安初附。若待上命,往来路远,恐误事机。《春秋》之义:‘大夫出征,有可安社稷,利国家者,专之可也。’今吴未宾,势与蜀连,若处置不当,远郡必反,一旦势成燎原,大事废矣。兵法云:‘上将者,进不求名,退不逼罪。’艾虽无古人之德,终不敢自弃,有损于国。”司马昭观毕大惊,乃谓贾充曰:“邓艾恃功专权,不听我命,反象露矣。”贾充曰:“何不封钟会以制之。”司马昭即令卫瓘监督邓艾、钟会两路兵马,并降诏封会。
是日,使命至涪城宣诏曰:“镇西将军钟会,所向无敌,有征无战,连下诸城,蜀之豪帅,倒戈归命,谋无遗策,举无废功,加封为司徒、县侯,增邑万户,封二子亭侯,邑各千户。”钟会受诏毕,请姜维议曰:“邓艾之功在我之上,官封太尉。晋公疑其有反志,密令我制之,伯约有何高见?”姜维曰:“邓士载出身卑微,幼年为人养犊,不懂礼数,后得重用,轻慢公卿,平素言行,又伤士雅,狂妄自大。今侥幸成功,非其良谋,实乃大魏洪福耳。况,若非将军与维相持剑阁,邓士载安能成其功乎?今其欲封蜀主为扶风王,乃为笼络蜀人之心,其异志不言而喻也。”姜维出一图曰:“昔日,武侯未出茅庐,以此图献昭烈皇帝曰:‘益州沃野千里,民殷国富,可为霸业。’先帝因此而创帝基。今邓艾既得成都,安能无此意乎?”钟会曰:“当以何策制之?”姜维曰:“可表陈邓艾反情,晋公必令将军讨之,如此一举可擒矣。”钟会遂依计而行。时,卫瓘、师纂亦上表奏邓艾忤逆之举。钟会又命人把守要径,截了邓艾表文,仿艾文笔,改为傲慢之辞,以实己奏。
司马昭见表果然大怒,即命钟会收拿邓艾。又令贾充持节,引三万禁军自斜谷南下。随后,司马昭与魏帝曹奂,一同驾幸长安。邵悌进言曰:“钟会兵马是艾六倍,收邓艾足矣,主公何必西征?”司马昭笑曰:“汝忘了昔日之言耶?我今西征,名为艾,实为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