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预聚将,商议进兵。众将曰:“江河春涨,兵进不便,不如勒兵暂歇。”杜预曰:“众将不可恃功自满,今我已成破竹之势,击鼓而进,江东可平。”遂提兵东进。时,王戎正驱兵攻武昌,杜预兵到,城池遂下。
龙骧将军王浚,率巴蜀之众乘大船顺江而下。此大船名曰“连舫”,方百二十步,可载兵两千余人,上起楼橹,以木为城,开四门,跑战马,如同平地。王浚大兵,船筏蔽江,顺流而进。忽前稍来报:“前面江峡,铁索拦江,大锥置底。”王浚笑曰:“这有何难?”遂于筏上置大火炬,长十余丈,粗数围,灌浸麻油,顺水放下。暗锥着筏,尽被提去,但遇铁索,燃炬烧之,须臾即断。大军顺江而进,所到之处,非降即克。
东吴丞相张悌,领左将军沈莹,右将军诸葛靓,把守牛渚矶。沈莹谓诸葛靓曰:“我料上流诸处,皆挡不住王浚,晋军必至。我等凭险拒敌,倘侥幸得胜,江东可保矣。”正话间,忽人惊慌来报:“王浑大军自旱路杀来,势如猛虎!”二人大惊,忙见张悌商议。诸葛靓曰:“厦倾山崩,东吴休矣,我等死战无益,不如远遁。”张悌泪曰:“东吴将亡,贤愚皆知,去亦无不可,然悌誓以身殉国!”诸葛靓洒泪而去。晋兵大至,张悌、沈莹率兵死战,双双殉国。
晋兵攻克牛渚矶,建业在望。捷报飞至洛阳,司马炎大喜。贾充出班奏曰:“百年之寇,不能一鼓尽服,江东乃吴之根基,必然血战难下。且我军久劳于外,不服水土,今天已渐炎,恐生流疫,当收兵而还,再作后图。秘书丞张华,不知天时,力主伐吴,当斩弃于市,以谢天下。”司马炎顿生疑虑。忽,杜预表到,晋帝开表览之。表中曰:“昔日,乐毅济西一战而并强齐。今我兵威大振,东吴军民望风而降,江东走马可平也,切不可弃大功于垂成。”司马炎遂不再疑,下诏进兵。
于是,各路大军水陆并进,雷厉风行,江东郡县望风归顺。吴主孙皓闻报大惊,慌问群臣曰:“北兵日近,我军民不战而降,何也?”众臣曰:“今日之祸,皆岑昏之罪也,请陛下诛之!”孙皓曰:“一中常侍,何能误国?”众大臣群情激愤曰:“陛下不见黄皓之祸哉?”遂不待孙皓之命,一齐拥入后宫,将岑昏乱刃杀死。
武昌守将陶浚,因城破而还。入见孙皓奏曰:“臣愿领兵,乘船迎敌!”孙皓即拨御林军两万。于是,陶浚引御林军下江登船。忽风骤起,旌旗尽倒,兵卒大惊,一哄而散。陶浚无奈,含泪远遁。
晋将王浚,杨帆进兵。船过三山矶,舟师忽报:“风波甚急,当稍停再行。”王浚叱曰:“我正欲一鼓作气拿下石头城,何言停耶?”遂亲自擂鼓,军兵大振。前至建业,弃船登岸。忽遇吴将张象引兵来降。王浚曰:“若是真降,即为前部,军前立功!”张象乃引兵至建业城下,叫开城门。晋兵蜂拥而入。
孙皓闻晋兵入城,拔剑欲刎。中书令胡冲、光禄勋薛莹忙止曰:“陛下何不效安乐公刘禅乎?”孙皓乃自缚舆梓,引众臣至王浚马前请降。王浚大喜,释其缚,焚其梓,以王礼待之。建平太守吾彦,据城坚守,晋兵久攻不下,忽闻孙皓已降,遂开城纳印。
后,唐人刘禹锡作诗叹曰:西晋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旗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自此,东吴所辖扬州、荆州、交州、广州,四州四十三郡,三百一十三县,户五十二万三千,官吏三万二千,兵士二十三万,男女人口二百三十万,米谷二百八十万斛,战船五千余艘,后宫五千佳丽,皆归于晋。大事既定,出榜安民。次日,琅琊王司马伷,建威将军王戎亦至。又次日,杜预引兵亦至。于是,大犒三军,开仓济民。吴人安堵。
捷报传至洛阳,群臣上寿以贺。晋帝执杯涕泪曰:“此羊太傅之功矣,惜其不能亲睹!”贾充黯然,面溢惭色。朝退,骠骑将军孙秀向南哭曰:“昔日,讨逆将军风华正茂,以一校尉创立基业,今孙皓葬送江南半壁,情何以堪!”
王浚班师,迁吴主孙皓赴洛阳,此岁正是庚子年也。孙皓乘青盖车入洛阳,拜见晋帝。司马炎赐座曰:“朕设此座,待卿久矣。”孙皓对曰:“臣于建业,亦设座以待陛下。”司马炎大笑。诏封孙皓为归命侯,子孙封中郎,随臣皆封列侯。张悌、沈莹以身殉国,亦封其子孙。司马炎论功行赏,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自此,三国归晋,天下一统。
盖曰:世事沧桑,天道茫茫,运数渺渺,岂可尽测度之?然,一人一家一国,以道德秉心则兴,失道丧德则衰。道德者,天地之心也,与天地同心,无有不昌。夫,行天之道,参地之德,不亦人生之达境乎?
古之圣贤常思:为德务新,与日俱进,否则废矣。是故,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周之邦何以得昌?诗经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