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位的桌前,左右两边各坐了判官,见周游进来,他们张口便要叱声。
而一只蓝面夜叉小鬼浮现,悄声在两位判官耳边嘀咕了两句,他们互相看看,咳了一声,又假装没看见周游。
小鬼溜来溜去,哼哧地搬了把椅子,放到堂下末位,招呼周游坐下。
周游入座后,看看旁边,一个孔武大汉模样的鬼,衣服不整,裸露的半身遍布烧伤痕迹,两眼睁圆瞪住堂上,从鼻间喷出的气隐隐火花飞溅。
还有一个则是披头白发老鬼,两手捧着一堆黑白棋子,他对周围语声仿若漠不关心,就冲着手里的棋子傻乐。
“这两个,就是炽燃鬼和棋痴鬼了。”
周游听得差役提起,一般的鬼只是在城隍庙服一段时间的蒿里役,有的就去往泰山旁的蒿里山,或是更远的鬼城酆都;有的还受孝子贤孙祭祀供奉,可以回家当几代祖灵家鬼;有的执念不消,在荒郊野外游荡,或葬于其他鬼怪之口,或耗尽鬼炁而彻底消散。
而只有他们两个——算上周游被误认为是“闪婆鬼”,是三个,这些特殊的鬼,才有机会长久地待在城隍庙中,等待敕封,成为鬼卒鬼吏。
判官翻动桌上的账目,咧嘴发愁:“贵人造访的日子,推迟了那么几天,前些日子做的准备都白费了,唉,捉襟见肘,现在又有那么大一窟窿。”
“那个谁,管文房用具的小鬼呢?”
“小的在。”
“你先拿十贯钱出来,重新买些螃蟹。”
判官敲着桌子:“城隍爷好不容易打听出来,贵人爱吃蟹酿橙,现在就属这个差事最重要!什么巡堤守坝、缉拿捕盗的小事,都放一边,就这么定了,你先垫付上,等贵人走了,找阳间知县给报个账。”
“判官呐,您难为死小的了,十贯,那可就是一万文!小的上哪儿拿一万文呐!”
“你少给我装。”
另一个判官冷笑:“你打着和阳间县衙一起添置文房四宝、采购告示纸张的幌子,每年都要批给你至少二十贯钱,可你呢?”
“哼?哼!账上写的可是二十五文一支狼毫笔,你年年买也就算了,可仓房里都是两文钱一支最次的鸡毛笔!这欺上瞒下倒一手就是二十三文,其他的,还要我给你抖落出来么??”
“判官!”
那个小鬼当即合掌一拜:“我认,我这就拿十贯钱过来,以纾解上官们的难处!”
“这才像个话。”
听到这里,周游旁边的炽燃鬼大汉,忽而灰白皮肤下面冒出赤红之色,从他烧伤的伤痕处,隐隐约约燃气一些火光。
“这位老哥。”周游出声提醒了他一下。
炽燃鬼大汉扭头看了看周游,鼻间火花又溅,他深吸两口气,才抑制住情绪,身上火色消退。
“这些个阴官儿。”
大汉咬牙:“这几天,他们天天买了山珍海味,打着给贵人备菜的名义,实而根本没人来,螃蟹过夜就臭了,他们倒是自己先顿顿大快朵颐。连着那些禹余粮也是,只给贵人挑米准备好一碗,剩下的几袋子禹余粮,也肥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