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秦怀汝端庄大方、温良恭俭,善琴棋书画,远嫁会稽谢家嫡子谢碧安。
大婚之日,当今太子亲自到场祝贺,将天子亲书“永结同好”四字金匾送至谢家,其分量可谓重如山岳。
小女秦今汝生得玲珑如玉,天性活泼,师从兵家鬼才武长空,兵法武学兼修,一身武艺气魄让无数花拳绣腿的王孙贵胄望而却步。
对于婚姻,秦今汝既不听父母之命也不信媒妁之言,还语不惊人死不休,豪言“天下男儿是朵花”。
自己千挑万选却薅了个执戟郎作为夫婿,一时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秦家小一辈明面上的独苗秦望,自三年前奉诏进京,其德行却不敢恭维,大都人谈之色变。
念其祖上功德,靖人怜之,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秦望仿佛继承了秦氏一族的所有缺点,恃宠而骄纵声色,飞扬跋扈妄称雄。
一句“败家子”道尽了大都人的辛酸无奈!
自古王侯子弟乘祖荫,纵马高歌多败儿。
世道如此,习惯就好!
在东皇宫畏于皇帝陛下的龙威,秦望还能收敛一二;出了皇城则是另一番景象,领着一众膏粱子弟日日笙歌不说,骑马遛鹰逛青楼如学堂日常,四城的门将尽忠职守,却遭秦望无礼折辱更是家常便饭。
但凡在京城爱出风头的世家子弟,没少挨过这位秦家三世祖的“打赏”。
轻者一顿拳打脚踢捶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被扔进姬水;重者伤筋动骨落得个担架伺候,不躺在床上反思百日甭想下床。
虽然众人畏于秦望的显赫家世而忍气吞声,但也有铮铮铁骨的大靖才子敢于逆水而行,挥毫泼墨一番明捧暗讽:
西山夕阳斜,美人常在侧;拔剑砍诗书,风流小王爷。
小王爷出格的壮举可谓罄竹难书,出门不带钱更是有口皆碑,曾让姬水两岸的商贾们苦不堪言。
大都苦望久矣!秦氏祖宗积攒的忠勇余温被他挥霍的所剩无几。
万恶藏一善,总算留下一条让妇人屡试不爽的“好名声”——哄孩子睡觉百试百灵。
半夜哭闹抓狂的瓜娃子一听“小王爷来了”,比搬出灵洲的山精鬼怪都管用。
虽有悍不畏死的骨鲠忠臣冒着掉乌纱帽的风险,暗中羞羞答答递了几波弹劾的折子,却一如既往的石沉大海。
龙眼雪亮的皇帝陛下对此尚且视而不见,向来以法不阿贵著称的法鼎候魏央亦迷眼阖睡。
能坐上各部头把交椅的老爷们哪根眉毛不是空的,暗中向下传达了应对小王爷的十六字方针:
眼睛要亮,嘴巴要甜,开门要快,关门要轻。
天下如此之大,哪门不出那么几个败家子?
偌大的天下没有个三五成群的膏粱纨袴,那场景才叫人毛骨悚然。
仗势纨绔好败家,烟花柳巷短命鬼。
如此秦望,不知多少人正求之不得哩!
一时,民间流言四起,说是皇帝陛下中了帝王迟暮时的老眼昏花咒,居然惯着一个外姓王孙在京师花天酒地、胡作非为而无动于衷。
终于在一日,满鬓斑白的老皇帝,被满耳的蝇营狗苟之音搅扰得不胜其烦,将当事人秦望召进宫当面问责。
不想以英武明断著称的皇帝陛下耳根软,听信了秦望的一面之词后龙颜震怒,以“添油加醋诽谤王孙”问责,当庭将四位满心欢喜来领赏的守门将,贬谪到西秦的征战之地,这才将一众袖手旁观、吃瓜看戏的达官显贵惊得汗毛倒竖。
谁言皇帝老矣!
这一手妥妥的借刀杀人,耍的让人防不胜防,抖手间轻描淡写就将都城的城防换了个遍!
为了方便秦望出入皇城之便,省去入城繁琐的盘查,老皇帝还特意下达了一道圣旨:
秦王孙主西王府,可随时进宫面圣。
一时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唯有良心可鉴的市井街巷在仰天长叹,抱怨赤胆忠心不如一句耳边风!
这哪里还是曾经那个赏罚公正、明察秋毫的大靖国天子,分明是个宠溺小儿荒唐到颠倒黑白的糟老头子。
作为当事人的秦望丝毫没有“天欲其亡,必令其狂”的觉悟,还是一副“老子奉旨纨绔”的张扬跋扈,一如既往的纵情声乐,不知收敛。
一时,秦望威名赫赫,天下尽知。这不才开春,初登风云榜便独占鳌头,魁名“风流王”,上榜理由霸气侧露:
“天子脚下任风流,皇城内外横着走。”
天子闻得此事,忆起少年时颇多感慨,笑言,“不风流枉少年,大丈夫当做真王”。
于是封秦望风流王,归西王府。
一门双冠王,皇恩浩荡半落西王府!
坊间盛传,新晋风流王虽然德才不修,但英武之气盖都盖不住。
大都十三楼的花魁不乏胸有丘壑而又眼界高远的主,暗地里没少骂小王爷“浪荡子”,骂归骂,见了本尊却也忍不住酸溜溜的腹诽一声“好皮囊”。
人比人真他娘的气死人,这不明摆着:老天气人不费神,好东西都往一个人身上扎堆!
多少王孙贵胄、膏粱子弟,在败家这条路上兢兢业业奋斗了多少年月,居然不敌人家几夜风流:
人家风流得封王,他们风流挨棍棒。
冬去春来,秦望十五岁受帝诏入京,在大都享受皇家恩宠已三个春秋。
马车上,一小一老抬头远眺,但见明月照山河,繁星挂晴川。
这便是大都的天,抬头,日月高悬;低头,地上暗影无数。
枣红马一声轻嘶,奔出了昏沉的街道。
眼前豁然敞亮开来,但见红墙霓瓦,门前两尊高大威武的石狮霸气侧漏,更显得雄壮的王府大门气势磅礴。
檐下大红灯笼高高挂,三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西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