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想起了小时候的趣事。”

秦望将信将疑，示意纪晓晓继续。

一看秦望生出的雅兴，纪晓晓整理了一下思路，眉飞色舞的娓娓道来，“我们家挨着西湖，风景可好了，小王爷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就知道西湖有多大了！湖里有种叫螺蛳青的大鱼，飞起来能把湖面砸个大坑，就是很少有人能钓到。我有个十分淘气的堂哥，不爱读书却对夫子的问题对答如流，常常怂恿我们那群小不点翘课去钓鱼抓虾，就比谁钓的鱼最大，没钓到鱼的或是钓到小鱼的，往往要向夫子主动承认是逃课主犯，这样其他人就会少挨戒尺。我小哥哥钓鱼很厉害，但每次挨戒尺最多的人就是他，小王爷知道为什么吗？”

“难道你们一致举荐他做主犯？”秦望试探着答道。

“这样也可以吗？”纪晓晓眼睛一亮，被秦望的回答新奇到，说道，“小王爷的想法还真奇怪！又不是做官，哪会有人举荐做主犯的呢……那是因为我小哥哥喜欢钓大鱼。我们用的都是绣花针那般粗细的小鱼钩，就他的鱼钩能有手指那么粗。”

纪晓晓一边说，一边弯起食指比划成钩子模样，骄傲的向秦望展示，“你说，这么大的鱼钩，小鱼看见还不躲的远远的，能钓到鱼才怪。所以，他几乎次次都空手而归，挨了夫子不少戒尺。”

“不过有一次，终于有鱼肯咬大鱼钩，我小哥哥还来不及显摆就被大鱼拖下水，他像打水漂一样被大鱼拖着满湖的跑；我们只见过人溜鱼，哪里见过鱼溜人，被吓得哭天喊地，生怕他没了，那还不被爹娘把屁股打开花。

他倒好，抓着鱼竿就是不撒手，任由那大鱼拖着往湖心漂去，等那大鱼发狠飞出水面，是一条倍儿大的螺蛳青，足足有一艘小船那么大，嘴巴张开像个大水缸，吓得我们撒腿就跑，生怕被大鱼给吃了。”

见纪晓晓双手拢出大圆，比划出个大水缸，秦望看得兴起，问道，“后来呢？”

纪晓晓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说道，“原来学堂的夫子也喜欢钓鱼，就躲在我们隔壁的芦苇里；他见大鱼掉头，想要反客为主吃了我小哥哥，便出手救下了我堂哥。”

“然后呢？”秦望挤眉弄眼问道。

纪晓晓见瞒不住，一五一十的说道，“那会儿人小，不识什么仙家法器。只看见一个鱼王篓从岸边飞出，飘在空中金光闪闪，巴掌大的娄口对着那大鱼就是一阵狂吸，那青鱼精使尽浑身力气也无济于事，片刻间就被收了进去。

等我们回过神，望向鱼王篓的主人，才看清是平日里古板的老夫子……小王爷有所不知，那种奇遇就像一颗种子，会在人的心里发芽生根，反正那次事情后，我们就没敢再逃课。”

秦望听得津津有味，深以为然，儒家的袖里乾坤、道家的降妖符箓、佛家的芥子须弥，可谓如雷贯耳，大隐隐于市便是如此吧！笑道，“有机会倒是要见见你那位小哥哥，想来是个有趣之人！”

纪晓晓还以为小王爷是要见学堂的老夫子，心里难免有些诧异。

她也好久好久，没见到过亲人了，于是说道，“这次京师武考是百年难遇的盛事，以我那小哥哥贪玩的性子，文不成武不就，指不定要偷偷摸摸跟着来凑热闹！”

“若是来的话，已经到大都了吧！怎么也该偷偷来看看你这个小妹妹呀？”秦望脱口而出，见晓晓神色黯然，才知这问的有些多余了。

试想曾是一族的天子娇女、世家的脸面，如今却沦落到给“声名远扬”的草包端茶倒水，还能忍心来看她的落魄？

秦望于是安慰道，“我老爷来信，说是我天空城的几位小剑仙也要来京师打架，算行程应该快到了吧！到时把你排进名单去，等大比的时候，让你那小哥哥在台下看着你横扫天骄，羡慕死丫的！”

进了名单，就有机会进入中原的天骄榜，扬名立万耶！光想想就很美！纪晓晓激动地浑身颤抖，小拳头握的嘎嘣紧；小王爷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她送进大试名单，是真能！

但凡能进入名单的，无不是各州各府的天之骄子。大靖每次分配到各家的名额有限，那些大世家明争暗斗就为了多要一个名额，族中娇子往往需要在家族的演武中脱颖而出，才有机会进入名单。

至于茫茫多的江湖散修，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若不依附那些大世家，就得通过层层严酷的筛选，方能入围百人大名单。

“小姑娘家家别这么激动嘛！把我的鱼儿都吓跑了！”秦望赶紧提醒道。

他还真担心纪晓晓一个高兴又破镜了，这样不好，很不好！

基础不牢，楼房建得再高也只是徒有其表。

“多谢小王爷的苦心！”纪晓晓别提有多开心，笑容中多了一丝妩媚，凑到近前弯腰小声的说道，“奴婢会压一压。”

外人都只道小王爷是个游手好闲的草包，可那夜刺杀，她是亲眼见证过小王爷的实力的，虽然只是昙花一现的发威，可连心气极高的盛琉舒都吓得瑟瑟发抖。她一直坚信小王爷只是修行暂时出了岔子，可不是什么修行路旁的蒿草！她和大琉舒对此疑惑重重，却从来不敢开口询问；每当她俩修行遇到了瓶颈，还能得到小王爷醍醐灌顶的旁敲侧击，她们都心照不宣的照单全收，从未对外吐露过半个字。

“快去撒饵料，本王快被你压得喘不过气了。”纪晓晓鼻尖渗出了细细的汗珠，离得这么近，香风扑来，秦望无意间瞥见晓晓的两只大白鹅，握着鱼竿的手都有些颤抖。

堂堂的风流王居然还会脸红？纪晓晓很是得意，捂嘴咯咯的笑了一阵，方才端起饵料，扭着小蛮腰往栏杆边靠。

骄阳当空，在湖心撒饵钓鱼，无异于肉包子打狗，对垂钓颇有心得的晓晓，自然知道鱼儿早就跑到岸边的树荫下、水草处，或是去桥墩下乘凉了，哪里有心情来吃小王爷的鱼饵。

可连续两日空手而回，也不见小王爷灰心，或是抱怨半句，她才渐渐回过味来，古有太公钓鱼，想来小王爷钓的鱼非此鱼罢！

她庆幸自己没有多嘴，仍是不抱希望的向湖中洒下一把把饵料。

只听身后一声高兴的“大鱼来了”，纪晓晓顺着鱼漂看去，果见鱼漂跳跃，于是心直口快的腹诽了一句，“傻鱼！”

秦望听了，笑得很是畅快。是呀！傻鱼，还是条美人鱼呢！

不见提竿，纪晓晓回头才知是小王爷抖动鱼竿戏弄她。不过，小王爷的目光已经飘到了湖畔。

纪晓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对岸的树荫下，不知何时站着一袭扎眼的绯袍女子，不免在心里嘀咕：那不是东宫的慕容绾么，据说是皇太孙的心头好，怎么有空跑来王府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