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旭升没有指望自己能打败她,他知道张富方才往山下去找人来帮忙,他们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便可。
子春也看出他们轮番上阵的意图,下手也狠了起来,几个连招打得凌旭升应接不暇,旋身欲走之时凌温言冲上来拦住:“阁下还没试过我的剑呢。”
凌空拦路在前,凌温言心中默念着剑式,提剑刺来,子春正以为自己轻松躲闪过时,凌温言却是催动内力操控这手里剑平扫而过。
彻晖剑莹白的剑身在虚空中划出数十道剑影,很是亮眼,在场无一人不为此惊叹。
剑身飞速闪到子春面前,下一秒凌温言人至,趁她愣神时将剑直直刺出。
凌旭升最擅长与凌温言打配合,他绕至敌后出招,同样是驱动剑身快速移动到子春身后,留下几道残影,两剑前后夹击,尹轩、厉虎也起身围在下方,逼得子春无处可逃,只得生生挨下这两剑。
剑伤在肩头,子春气得牙痒痒:“你还要看多久的戏?”
“这是你的任务,可不是我的。”
熟悉的戏谑语调传来,凌旭升与凌温言皆是一怔,朝月下望去,那人依旧穿着紫衣,手里依旧拿着一把铁骨折扇,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却令人寒颤不止。
“又见面了,凌姑娘,凌公子。”
子夏目光黏腻,看得凌旭升浑身不舒服,握着剑的手无端颤抖,原本就不一定打得赢的仗此刻更难打了。
“都是老朋友了,小生可不想让场面太过难看,几位不如就放我们走吧,如何?”子夏手里的铁骨折扇被单手打开。
铁骨扇比寻常扇子要大上很多,开合间发出的是冷酷的金属碰撞声,原本平滑的扇间不知被子夏按到何处机关,弹出波浪形多面短刺,锋利无比。
风一吹,在场的众人都闻到那早已在扇子里浸润多年的血腥味。
“少侠,”任泽撑着枪身站起,“便让他们走吧。”
“呵呵,多谢任峰主了。”子夏收了扇面,示意子春跟上。
子春看着任泽脚下的秘宝匣,多有犹豫,却见任泽拿枪身挡在秘宝匣前,只得顾自离开,二人就这样消失在金山夜色中。
“师叔……”
任泽心肺外的皮肤均被绞命丝绞裂,全身并无半寸完好的肌肤,他却还是艰难地为他们解惑:“那人是罗刹谷大弟子子夏,武功高深莫测,甚至比掌门师兄还要胜上一筹。他手里的是阴骨扇,听说是拿他父母的骨头做的,来历渗人,也确实是个威力极大的宝物。那子春今日也是手下留情,如若你们与他们继续交手,四个最少死三个。秘宝匣既然留住了,就没必要再添伤亡。”
子夏与子春离开并不见狼狈,反而脚步轻快略显得意。两人走出金山地盘数里才停在一辆马车边,子春将怀中用布囊装起的十几根手指放到子夏伸出的手心上:“怀里揣着这个总觉得怪恶心。”
子夏往里头看了一眼又匆匆合上塞进袖子里:“名门正派却干出这种手足相残的事,道貌岸然,任谁都觉得恶心。”
师兄带着东西回去交差,子春也走到车帘低垂的马车边,一脚踢在车轮上:“你怎么还没走,不是叫你先撤吗?”
车里久久不见回响,却在女人自觉无趣要走时传来急呼:“诶别走!”
马车里探出一颗男人的头,谦谦君子样貌,只不过此刻眉头紧锁,眼珠子中噙着星星泪水,在月光下格外醒目,只不过多少有点破坏形象。
被子春戏谑地盯着,男人赶忙侧过头去,不让自己窘迫的正脸被她继续观摩,只是这一偏头,红透的耳尖可就藏不住了:“我实在是担心你,所以……所以就在这等着接你一道走。”
子春看着他扭捏的样子着实开心,一抬脚就欺身而上,故意贴近又装作无事发生一般从他身边钻入马车内:“我打架打累了,便劳驾公子你赶车吧。”
禾佳瑞连忙应声,熟练地握起缰绳:“你可有受伤?”
“并未。”车内传出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兴致不高。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
车里不再有回应,但禾佳瑞知道她是在休息了。他自觉地减缓车速,拿出两只机关兽锁在两侧车轮处,以便马车始终平稳不颠簸。
当张富带着永宁城的人赶到时,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几十个下山的弟子,战后清扫工作还算是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直到任泽被人抬入院子里疗伤后沙掌门才露面,陆和安挂念失去师父的厉虎没跟在左右,朴素的房间里便只有师兄弟三人。
“是我无用了,师兄。”陆泽躺在床榻上满是歉意,他上衣被剥得精光,白色药粉顺着绞命丝制造出来的伤口爬满全身。
沙掌门不忍心再看,挪开视线:“这怎能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可惜我原先想着和安性子急躁鲁莽,便并未告知他我们的打算,这才使得不知情的他带着程家堡的人去拦那罗刹谷的妖女。也怪我兵行险招,顺着他们的意在酒水里下毒,这才使得你们受伤。也是阴差阳错下没能让他们带走八锁秘宝匣,天意罢……!!!”
沙掌门说话间打开秘宝匣,愕然发现其中之物已经不见踪影,盒子中间留有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金山秘宝,罗刹谷借用,瑞。”
这张字条无疑不是在向他们彰显罗刹谷的胜利。
“这怎么可能!”刘奎激动上前,他显然不相信他们可以顺利打开这八锁秘宝匣。
沙掌门盯着字条的落款,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原来如此。罗刹谷果真是精心筹划了一番啊。”
对上两位师弟“此话怎讲”的眼神,沙掌门取出字条给他们二人看:“罗刹谷子春有三件不离身的物什,第一件是今夜你们体会过的绞命丝,第二件是她头上那根永远别着的玉莲发簪,第三件便是这字条上落款的‘瑞’——罗刹谷有名的机关能手禾佳瑞。听闻他出身名门,自小便精通机关之术,却只听那子春的号令,二人通常都是形影不离。方才我还在纳闷为什么不见他的身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看来当真是天助我也!”刘奎听到这等消息顿时双眼发亮,激动上前。
“那些东西被他们带走是好事。先是利用岭北玉佛之事调虎离山,分去金山注意,又如此大费周章地派出四大弟子中的两位确保秘宝能顺利被带走,看来他们要找魃去救的人,不是个小人物。”
“泽师弟说得在理,算算时日,自崖无心座下的弟子们大战一场后,销声匿迹已有半年有余,如今又需要四大弟子亲自出手寻医寻药,莫不真是那老邪出了什么事?”
“如若真是如此,那咱们便可以一次除去两个大患!”
沙掌门摸摸胡须,若有所思,最终作出决定:“罗刹谷的事是江湖的事,暂且放到一边。先着人去追查他们的踪迹,一旦得到魃的消息立马通知到我这里。”
“师弟明白!哦对了师兄,尹师兄的尸首……”
“他被困在惭愧之情里太久,已经失去峰主该有的判断力,而这也是因为我们三人这么多年却始终奔波于门中事务对他关心颇少,才造成今日这般局面。他也是曾和我们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就按正常的规矩办吧。还有,厉虎那孩子虽明事理,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切不可再重蹈尹德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