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地面,随后又溅起了更多的小水珠,转瞬又被烤干。
夜空中不知何时积起了阴云,雨点如断弦的泪珠一般肆意地挥洒而下。
陈夜伸手探了探道长的脉搏与鼻息,摇了摇头。
陈月白咬着嘴唇,为没了遗憾的道长合上了双眸。
尽管只是第二次见面,但陈月白感受到了对方高尚的灵魂与可贵的坚持,她默默为他和所有逝者悼念着。
道长以生命救出的人还在微弱地呼吸着,但兄妹俩有些认不出这个本该熟悉的面孔。
原本清纯美丽的俏脸,此时有小半的面积染上了可怖的伤口,还能见些火焰残留的痕迹,好在身上没有致命的伤口,体征还保持着平稳。
陈夜让陈月白留下照顾张剪夏,自己则继续在村子里搜索着幸存者,他愈加靠近医馆,倒下的尸体就愈发密集,每一个都没半点的生机。
除村民以外还有不少穿着道袍的尸体,年纪有大有小,他们和中年道长一样为了少有谋面的村民付出了最为宝贵的东西。
雨势逐渐转大,村里的火势慢慢得到了控制。
陈夜的呼唤声再没迎来回应,无数雨点滴滴答答地砸在他身上,让他觉得身体愈加冰冷,连带着心也沾上了寒意。
眼前就是村庄唯一的二层建筑,满地皆是村民,道士与认不出身份的尸体。
医馆门口与内里满是打斗的痕迹,钝器与锐器的伤痕夹杂着落在残缺的人体与化作焦炭的木头上。
陈夜一番翻找,也没有看到熟悉的可敬老人,就在他还有着唯一的一点点庆幸之时,熄灭的火焰下露出了一具残缺的尸体,仅剩的几块布料,证明着他的身份。
陈夜冲进还没完全熄灭的火场,尽管衣角升起了火焰,双手被烫出了无数的燎泡,他也不在乎。推开了燃烧着的木头,轻柔地抱出了脆弱的尸体,没让他再受到半点伤害。
老旧的厚重医书从老人的怀里掉落,有些焦黑,但基本保持了完整。
一头骡子听到了陈夜的声音,拖着板车胆小地走了过来,它看着雨中的陈夜,走过去蹭了蹭对方的手臂。
醒来的张剪夏麻木地蹲在草棚的角落,只是看着不断坠落的雨滴。
村子变得无比黑暗,只剩下了废墟里闪着微弱红光的木头尸体与草棚里昏暗的煤灯。
张剪夏看着陈夜抱着的遗骸,终于有了反应,她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前方,嘶哑的喉咙发出了无力的干嚎,血色的泪珠染红了一小片水洼。
陈夜只得打晕了濒临崩溃的张剪夏,和陈月白一起收敛起了村民们存在过的痕迹。
一言不发的兄妹俩为醒来后再度沉默的张剪夏与老人的残骸披上了蓑衣,打着油纸伞驾着驴车朝着江陵城的方向驶去。
回望着化作废墟的村子,前方的江陵城已经有了些轮廓。
夏夜雨微凉,好时斩黄狼。
……
中年和尚和黄世仁看着远方燃起的火焰,只是撇了一眼后就继续赶路,直到雨点落下,两人才随便寻了个破败的土地庙休息片刻。
“师傅,没有舍利的话,我还能赶上其他人吗?”升起了篝火后,黄世仁这才说出了自己一路的担忧,他从不在乎胞兄的死活,他只在乎那枚舍利能为他进行最好的佛光洗礼。
“为师马上就能再进一步了。”中年和尚的回答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恭喜师傅!”
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他知道师傅再进一步就能踏入整个千佛寺的高层,定然能为他求来不逊色于那枚舍利的佛宝。
“黄世仁,你若是愿意等些时间,为师也可以先救你的兄长。”黄世仁修为尚低,还没有对应的法号,故而只是称他的名字。
黄世仁有些奇怪师傅为什么突然叫起了自己的全名,但连忙摇了摇头,“徒儿入了佛门,就与世俗的一切再无缘分了,只是一心求佛。”
听着这道貌岸然的虚伪回答,中年和尚露出了一抹微笑,似在赞扬徒弟的问道之心。
“你入我门下多久了?”
“快十年了。”
“你可记得江念萍这个名字?”
“这个贱…简约的名字是徒儿的姨母,十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师傅你是怎么知道她的?”黄世仁有些疑惑,面前的师傅让他觉得无比陌生,但他还是选择了回答,只是修改了一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