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溺在无垠的黑暗中，达瑞丝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巨大的手牵引着，不知将被带往何处。

陌生的记忆，断断续续在脑海中浮现：

婴儿在冰冷的海水中不断下沉，丑陋的人鱼在婴儿身边环绕。

领头的鱼人血流不止，血雾在海水中扩散，变淡，鱼人们欣喜若狂，一拥而上，蚕食正在流血的肉体。

几百只鱼人匍匐在地上，它们在朝拜，巨大的扇贝上铺着柔软舒适的海草，新晋的神灵正在熟睡。

然后，那只大手松开了，一切全都归于黑暗。

......

......

......

“咳咳，咳，呕......”

达瑞丝猛地睁开双眼，只觉喘不上气，胸腔里的水不断往外溢出，弯曲手肘撑在地上，咳起水来，直至再也吐不出一点，然后开始干呕。

“唔呃——这里是哪儿？”

狼狈地抬起头，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鱼头，紫灰色皮肤，鲨鱼齿，黄黑眼睛，下巴上有两根胡子般的触须。

“吔呀！”

那鱼头发出粗鲁的喊叫，向后跳去，露出人形的身子，没有脖子，半身人般高度，四肢精瘦但充满是肌肉，躯干臃肿。屎黄色海草制成难以蔽体的衣物，各类兽骨串成一条条项链。

那是寇涛鱼人，可悲的物种，它们被夺心魔奴役，长期的精神控制使它们变得疯狂，它们将自己存在的意义寄托于信仰，会将不知何处来的物种奉为神明，甚至有时，它们过于强烈的信仰会具象化，创造出一个属于它们的神来。

寇涛鱼人猎物的下场往往只有两个，祭品，或者食物。

如今，达瑞丝身处一个幽暗的岩洞，怪状菌子发出各色的荧光，身下是巨大石灰岩凿成的方形祭坛，身旁躺着不省人事的士兵，百来只鱼人将祭坛团团围住。

“才逃离杀手的魔爪，又落入狂信徒的掌心，这已经不能用倒霉来形容了吧？”

见她醒来，鱼人们开始骚动。零星的对话传进达瑞丝的耳朵：

“那是鸟吧？”

“可是魔法卷轴里里怎么可以混入海蜗牛的腱鞘炎呢？”

“大概是因为需要流浪吧。”

“原来鱼生就是旷野。”

“混账，鱼是妈生的！”

......

达瑞丝感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侮辱。

“笃，笃”

木棍敲击大地的声音。

那是何等肃穆，听到这个声音，鱼人们连灵魂都停止了发声，整齐地在祭坛的两侧各排成四列，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举起了双手，朝那方向看去，一名手持权杖的鱼人正昂首立于高处，四肢紧绷，眼珠好像就要夺眶而出，那是寇涛大祭司，狂热的信仰让其能使用高阶牧师的能力。

“赞美阿利非亚，歌颂阿利非亚！”

“赞美阿利非亚！歌颂阿利非亚！！”

“虚伪之末日，鱼人之曙光，真理化身，阿利非亚！”

“虚伪之末日！鱼人之曙光！真理化身！阿利非亚！！”

大祭司每说一句，正在朝拜的鱼人群便齐声高喊，每个发音都让达瑞丝身下的祭坛微微颤动。

“为阿利非亚献上生灵的鲜血！”

这是一句拼尽全力的嘶吼，祭司将权杖于空中画了一个圆弧，双手持杖，戳向大地。

“劈，啪”

金色的火花在达瑞丝身边凭空出现，跳动，不断跳动，越来越多，空气开始发热，她瞥了一眼身下的祭坛，发现筑坛的石灰岩已被长年累月的血浸成了暗红色，那火光不知已经屠戮了多少祭品。

“等一下！”

那是灵魂的话语，伴随着一个大胆的计划。

“噢噢”

鱼人群发出了惊呼，祭司也停止了施术。

寇涛鱼人是极度封闭的种族，因为其疯狂与低智，没有人乐意学习它们的语言，放眼整个帝国，能与它们对话的恐怕也只有达瑞丝一人。

“赞美啊力飞亚，歌颂啊力飞亚。”

达瑞丝清清嗓子，开始学着样子振振有词。

“赞美阿利非亚！！歌颂阿利非亚！！”

鱼人群开始跟着她呼喊，整个画面说不出是壮观还是诡异。

士兵被吵醒，只见眼前这个女孩在赞美这个歌颂那个，身旁还有数不尽的鱼人在乌鲁鲁，乌鲁鲁地叫，以为自己还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