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这个感觉陌生，从未涉足的领域給伊莱克斯极大的震颤，就连他的记忆似乎都在一瞬间倒溯时光，在如同火焰一般明亮传奇的一生中遍寻笼罩在头顶，漆黑的所谓命运的气息，但能说出“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话语的强者应该冷冷注视并且藐视命运才对。

“在这个世界，魂兽修炼缓慢、无法成神。”林贺缓缓说道。两万年来，死于天劫、死于被敌人吞噬、死于寿尽的魂兽怨恨在他身上复苏起来。他仿佛化身浓郁血色，那些被磨灭灵智依然骄傲得永远不得安息的灵魂，日夜对天长啸，对着伊莱克斯质问。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我并不清楚。”伊莱克斯道。

“您是异界的神，哪怕只有碎片，依旧是凭借自己修炼成为神袛之人。而此方世界，魂兽再怎么辛苦也无法成神。人类依靠魂环这种东西完全凌驾于魂兽。”

“我真的佩服魂环这种东西……让所有人类以魂兽为敌人。魂师猎杀魂兽才能得到魂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强大的魂师不可能从其他魂师身上得到魂环，这就导致强者没有必要吞噬弱者。这就导致他们选择合作。”

“我们魂兽不会合作。帝天是现今的最强者，也是你们人类以为的星斗大森林之主。但魂兽并不尊重它，若非它的暴戾，没有魂兽愿意听从它的命令。”

“您认识天梦，它的一身修为被现在位居凶兽榜上前列的几大凶兽吸走，帝天为首。”

“对天梦来说，众多魂兽栖居的星斗大森林不是家，而是它噩梦之所。不得已颠沛流离，作最后一搏屈身在这个人类少年身上。我不得不说它很有眼光。”

“作为被捕食者，天梦算是强大的魂兽，它会因为魂兽压制魂师，魂师因为恐惧列出十大凶兽榜而自豪吗，根本不会，它只会对帝天满是憎恨。”

“把魂兽看成一族，我们天生可以修炼，无需魂环就能突破桎梏，寿命悠长，千年一宿睡梦。从这个角度来看，人类……他们似乎才是天生缺陷，寿命短暂，没有魂环就不能突破瓶颈。”

这个世界需要魂环才能持续修炼，伊莱克斯若有所思。

“但是魂兽无法再度拥有世界了。奉行弱肉强食的观念，杀死同族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互以为仇敌。仿佛天上确立一道规则，狼要吃羊，鲸要吃小鱼，逼着我们来厮杀。我作为魂兽的时候，也是一直如此生活，直到化身成人，找到新路。”林贺装魂兽十分像，这一番话简直说到天梦冰蚕心声。

它失去的一身庞大魂力，要么是自己机缘巧合得到，要么是修炼而来。但是在魂兽一族中修炼而来的往往没有吞噬其他魂兽来的要快。它被囚禁了。

被囚禁的日子黯淡无光，好像生命只剩下清晰的痛苦不堪，意识格外的漫长，未走到消亡尽头却仿佛时刻看见自己的死期将至。

是个魂兽都想吃了它，而它有恨吗，当然有。

要是现在魂师讨伐魂兽，它恨不得立即参与进去。

帝天无道，当立新天。

然而下一个会比帝天更好吗，当然不会。帝天身为魂兽共主，和人类的皇帝不同，人类的皇帝可以不是封号斗罗——现存四大帝国的统治者都不是封号斗罗，他们无所谓力量是否在身，而是自然而然地代表着统治，发号施令。

任何一只魂兽见到失去力量的帝天，肯定迫不及待地咬死它，成为星斗大森林主人。

作为魂兽共主的是帝天的力量，而不是帝天，它不过是自以为殚精竭虑终究逃不过天性使然的一条旧日龙族罢了。

“我们一族无法走出内耗的漩涡。魂兽如果不摆脱魂兽之身就永远在一个个挑战者中消磨魂兽的整体实力，或是本身作为挑战者觊觎另一只魂兽的魂力，被猎取魂环和被高级魂兽杀死，对低等魂兽又有什么区别。永远无法出来真正的统领一切的魂兽。”林贺缓缓道，仿佛在这种生活经历已久，开始超脱上升，认识到其中的道理，血海中迎来灿烂熔金的阳光。

“我学着做一个人类。十五年，在我看到的人类里，强取豪夺的是也不是没有，但没有像魂兽那样只要杀了一个同族就能从对方骨头尸体中榨取魂力的行动。”

“我学着做一个人类，试着不用武力直接得到我所图谋的，而是交给这位少年两枚玄水丹。”

“我学着将心比心，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若是有请让我第一个享受。在很早之前，我就已经看到这孩子身上的庞大气运，我想资助他，借着这股气运，有一天能够百级成神。”

“异界的陌生人，你应该能感觉到这孩子身上还未散去，前后相同的药力。将心比心，我以我理解的人类的方式行动。”

“并不是只有天梦做出牺牲，我预先也贡献了自己的丹药，难道有目的的善良就不是善良吗，难道不想要杀死你们想和你们交好就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而上吗，我为你们做的够多了。”

伊莱克斯沉默半晌问道：“你说见到这孩子身上的气运？”

“这个你可以问天梦，魂兽中顶尖的存在能够感知属于魂兽族群，在天地间流动的力量，有时候会集中到一只魂兽身上，叫它瑞兽。魂兽中的存在能够感知这股力量，我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相似的力量。”林贺答道。

“老前辈，我姑且叫你一声老前辈。以人身来说，您是老者；以成神路上的前后，您是前辈。我在这里致歉，我本以为这是一场合适的交易，但却引起您的厌恶。十五年的时间，我还是不懂人类的情感。请您海涵。”

“是我孟浪了。”伊莱克斯在精神之海中拿出光团，浮在手心中，散发着一股玄妙的力量，似乎有焚香奏乐，庆祝这一刻的到来。而原先给天梦冰蚕的光球中藏着许多后门，与这个光球相比，可以说是遍地窟窿漏洞。

那个光球是于愤懑下给出，就像是一只毒钩子上挂着鲜美的饵料闪着灿灿的金黄，馥郁的血腥，贪婪的鱼只要咬饵就会上钩，咬住下颌钩得鲜血淋漓。

“邪恶的种子种下，难以得到真诚美好的结果。我希望你能感觉到我的善意，就像我感觉到你的善意一样。在新的道路上，这是一小点礼物。世界是善良的，或者说，我期待等你登临绝顶，能用善良的想法改造这个世界。”

终于到手了，林贺的修炼担不得一点风险。逼迫一个神级拿出自己的感悟本就是十分危险的事。

何况他孤身一人，见识又极其浅薄，现在能趁着伊莱克斯弱小时期敲诈一把。

二者之间存在巨大的信息差。伊莱克斯掌握着异世界的魔法，在抽出的感悟记忆里面玩一下小花招，故意弄错些关于灵魂的知识或是直接在里面塞入不平等的灵魂契约，奴役林贺。

完全没有办法反抗！

必须要让他真心实意地给。

所幸他成功了。

林贺看向霍雨浩，正躺在床上，呼吸匀称，仿佛有一股神秘强大的力量护佑。

“命运，气运呐。”

这不行啊！看着两人交谈正酣，天梦急了。

伊莱克斯横插一嘴，主动给出感悟，自己完全没了功劳。

不让这位大人念着自己的好，将来在成神路上需要这位帮助的时候，它不帮怎么办？听这位前辈的语气，是想以恩报恩、以仇报仇，不会延续魂兽弱肉强食的作风。这样道德纯良、品质高尚的魂兽不帮一点，难道还要死死地给帝天效力，最后死得不能再死？

像前辈这样睿智高贵的魂兽不能身居高位，反而化形为人，这才是魂兽一族的损失啊。

“大哥，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日后成神别忘了提携小弟。”天梦冰蚕颇为肉痛地拿出自己的部分魂力，其中也有它的境界感悟。

雨浩，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对面的人看起来更有机会成神。

眼下的霍雨浩相对林贺显得极为弱小不成熟。林贺扮演的魂兽资格老、本领强，不是因为寿命残存苟且偷生，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才想到化形为人，而是主动的，“魂兽不可成神，而人类可以。我要重修百年，长生不死。”

这就很让人觉得它是不是准备好一切，在人类世界中打造可以庇护弱小期的势力。

安全地踏入人类世界。

天梦极其笃定。人类世界中必然有这位前辈布下的暗子伏兵。这并非不可能。

人类魂师自由出入星斗大森林，那星斗大森林里的魂兽为何不能潜入人类世界。

寇可往，我亦可往。

像帝天那样只守不攻绝对自寻死路——通晓变化自身躯体的魂兽，单他知道的就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