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对，他有健身的习惯。航校有免费健身房，我偶尔去摆摆pose拍个照，每次都会看见许绍在器械区挥汗如雨。

他喜欢健身，这有什么稀奇的呢？喜欢健身的男生多了去了。稀奇的是，这个与我同一天参加授勋仪式的男生，有着完美的肌肉线条，同时又熟知中国历史。

不是普通的熟悉，否则那个奇怪的铜鼓，还有古滇国……这些在中学历史课本中未曾出现的词语，从他的嘴里就那么随随便便地说出来了。好像在说一道家常菜，好像在说每天放学路过的商店，这不奇怪吗？

喜爱健身，熟悉中国历史。我对这个和我一起玩了一个礼拜的男生有了些许新的认识，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中午吃饭时，几个男生特意把餐盘摆到许绍的桌子。他们对他充满了好奇，一边咀嚼一边把许绍团团围住，问个没完。我坐在旁边一桌，暗中观察许绍的回应。遗憾的是，这小子吃的多说的少，最后反而引得几个男生夸夸其谈。

下午安排的是综合格斗课。点过名后，老师特意把我和另外一名女生挑出来，告诉我们可以只学习基本动作，不参与实战。

我刚舒了口气，没想到旁边黑妞小辫子一甩，嘴里叫道：“瞧不起谁呢，男人未必打得过我！”

我赶紧表态：“谢谢老师。我就不一样了，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打倒我。”

黑妞朝我投来一瞥鄙视，小跑回归大部队。她站在队伍末尾，在一群或高大或壮实的男人屁股后面，显得既瘦小又羸弱。

这妞子能打过谁？我和大家一起练完基本功，老师把大家两两分组，轮番上擂台进行实战演练。黑妞分到一个印度眼镜小哥，比她足足高出半个头。可黑妞速度极快，下手狠厉，几下就把小哥打倒在地。小哥抱头躺在地上喘粗气，黑妞还不依不饶，一脚踢向小哥的头，又上去把人家的眼镜踩的粉碎。

太缺德了吧！演练而已，又没有深仇大恨，至于吗？我愤愤不平又有点幸灾乐祸，就等着老师上去为小哥主持正义。

没想到，老师竖起大拇指连连赞叹：“BQ女士做的很好。”他和黑妞拳头相撞，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大家记住，我们的课堂既是演练，又是实战。真实世界中没有人会给你喘息的机会，只要可以，第一招就给对方致命之击。大家是同学，也是对手。这一点我相信’小丑’先生已经给你们讲的很清楚了，对吗？”

人群无声地点头，我心中充满疑惑。“小丑”可没说过谁是我的对手，难道他对许绍说了？

印度小哥满脸是血，踩着玻璃碴子摸索着走向我的方向。“喂，你的脸破了，我让老师拿医药箱来处理一下吧。”

他没回答，只是无声地坐在地上，眼睛还朝着擂台的方向。

我不知道没了眼镜的他是否能够看清。擂台上，许绍一拳把一个浑身肌肉的高大白人打翻在地。他上前刚想飞脚，就收了力道回来，用脚尖踢了踢白人的肚子：“老师，他晕过去了。”

“干的漂亮。还有没有挑战的？”老师兴致盎然。

黑妞举起手：“我来试试！”

队伍里发出一阵哄笑。“小姑娘，我劝你不要自讨苦吃。”许绍微笑道。

“最恨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话音未落，黑妞对准许绍抬脚就是一记正蹬。后者躲也不躲，稳稳抓住黑妞的脚踝，一抬手将她掀翻在地。

“可以啊，再来！”黑妞面无惧色，利落起身，弓着背准备迎接下一轮战斗。

许绍的眼睛转向台下的小伙子们：“我不和女人打，换人吧。”

男人们无一例外像是刚穿过暴雨，上衣紧贴在皮肤上，巧克力块般的腹肌粒粒分明。一边的印度小哥露出欣羡的神色：“他刚才十战十胜，没有人敢应战了。”

我没看许绍，偏着头打量面前这位。同学中的男生大多是肌肉男，印度小哥身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还没有黑妞的霸气。

“喂，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怎么来的？“他反问，脸上写满警觉。

“别那么紧张。你看，我们都不会格斗，都只能坐在这里，说明我们是一种人，动脑子的人。“我笑着递给他一支水。

印度小哥接过水，把瓶子凑到鼻子跟前，颠过来倒过去看了个遍，才拧开瓶盖喝了。

“这是做什么，怕我给你下毒？“我面露不悦。

他眯着眼，身体一滞：“你没有这个本事，是他们。“

“他们？你说‘扑克’计划的组织者？他们不是找你来帮忙做事的吗，怎么会害你？“

他上下打量我：“看来你是自愿加入的啊。“

“不是，“我顿了一下，用非常小的声音说：“不过‘小丑’先生说通过考试、完成任务就可以放我们离开。我想只要按他们说的做，我们都会安然无恙。”

是不是“小丑“没跟他说明白？这个瘦高的棕色男孩带着满脸血痕瑟缩在地板上，让人觉得可怜而无助。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考试已经开始了。“他习惯性推一下眼镜，忘记眼镜早就碎掉了。他的手停留在鼻梁中间，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从两边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没有啊，”我一脸疑问：“今天下午就要考试吗？”

他把水放在地上，起身回到擂台下的男孩子们中间。

真是个怪人。我咕哝一声，注意力重新被擂台吸引。老师举着许绍的胳膊，激动到近乎破音：“我们今天的冠军是AZ同学！”他一边呐喊，一边大力拍手。

台下一片死寂，除了受伤同学的喘息。战败者们无声地注视，孤零零的鼓掌声在空旷的体育馆中引来秃鹫一般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