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村庄像是退去了美丽的画皮的老妖怪,土黄的肌肤、青灰的毛发。低矮的房子掩映在干巴巴的老桩枯枝中。柴鸡从高高的树冠上被赶回到拥挤的窝里圈养起来,鸡毛长得绒长羽丰,成年的大公鸡经常高傲地穿梭在母鸡群里,凤冠霞帔,长裾曳地,时不时鸡鸣长歌,镇压四方。
我们也穿上了厚厚的靴子,有的是偏扣儿带着一个毛绒球,有的是正脸系着彩绳儿,还有的是绣着彩花的,纯手工的棉布靴子。千层底踩得软软的很贴脚,活动起来很灵活。
在没有应季儿的瓜果慰藉肚皮,这时候的我们会自制一些玩具玩起来。尜儿啦、沙包儿啦、皮筋啦、还有各种鸡毛的毽子等,每天都可以玩得不亦乐乎。
这几天我们又盯准了一只纯白的大公鸡,不知是谁家的,但是经常在蛮子坑边一处破房框子了转悠,每天挺着肥壮的胸脯高昂着头蔑视着走过的人,近了也不怕,反而歪着头伸着尖嘴啄人,跑起来也不快,是鸡群里“傻子”选手。
我和领弟约了几个班上的同学,计划今天放学后就抓,采它鸡尾两侧密集细长的鸡毛来做毽子,这种纯白鸡毛儿样式的我们都还没有。
昼短夜长的冬日,太阳总是给人睡不醒的感觉,草草争一下就快闭上,放学后不一会儿就会掌灯,夕阳的余晖只会扫一下就会过去,我们必须抓准这个时间。
所以下午放学后,我们都没回家就列队沿着面子坑边向破房子那边儿迂回。占了四五亩空地的蛮子坑很深,坑沿过去直上直下的陡坡也有几百米,夏天汪满水时,就是一个吞吃人的血盆大口,当然淹死里面的亡魂也很多。
冬日里的蛮子坑还算乖巧,水搁浅了,就剩了一点儿锅底水,还结了厚厚的冰,有几个人影在上面打尜儿。四周野生的树木裸露着青灰的指骨,映衬得到处灰蒙蒙的。
我的视线越过蛮子坑,落到对面斜坡上一堆排列整齐的棒子秸柴堆上,四仰八叉躺着的一个人,让我觉得他很惬意,但是转念一想,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暖阳早就歇了,谁还会躺在外面睡呢?!细思极恐的画面,顿时让我的心提起来。
“你们看看,那边柴火堆上是不是有个人?”我拉着前面领弟的衣服,指着说。
一排伙伴们听我说,都冒起腰,手遮到脸两侧聚光远望。
“是是!就是一个人,这谁呀?在那睡觉!”
“是不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