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妈心里笑这准女婿的笨拙，也知道就算家境差了，他母亲也从不让他干这些活，就把衣服又拿了过去。

“有这份心就够了。”她朝英子和表哥挥挥手，“去玩你们的吧，这里有我。”

表哥意思着谦让两下，然后牵起英子的手，“别不高兴了，跟表哥上街去，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说。”

英子看着表哥，他待她还像从前一样好，这大概是所有不幸中的唯一宽慰。然而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生怕连这唯一的宽慰也失掉。

表哥站在那，身板直溜溜的，干净的长衫上沾了好些水。他先用袖子胡乱抹两下，大概觉得不合适，又摘下帽子去擦，越擦湿得地方越多，最后只能无奈的抓起头皮。

男人有时候爱故意露出自己的笨拙样子，能轻而易举的把人逗笑，还能省去一些“强干”需要付出的气力，一举两得的事干嘛不干。

瞧！英子这不就笑了嘛，英子妈也在一旁任劳任怨的干活。这都是他会“表演”的结果，他心里很满意。

脸上继续“笨”着，他心里可很得意。这些年，他在各色人手底下讨生活，早早就学会了为人处事的“学问”。对待英子这样的单纯姑娘，不是他自吹，只消动动小指头就能搞定。

然而不容易搞定的，是他的母亲。

虽然他们家境况跟之前没什么不同，但英子家落魄了呀。母亲觉得，老黄家欺在她头上这些年，也是时候该她出口气了。

她虽然收留了逃难的母女，可也想着法的让她们难堪，给她们罪受。表哥想要护着表妹，不行，那是她的儿子，得跟她一边站。

从前那黄老头不是看不上她儿子吗，现在轮到她瞧不上他的宝贝女儿，想要进她的家门，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人长得标致，可不会干活呢，难道让她养个奶奶在家里供着不成。从前靠着家里，她还有“黄仙姑”的谱，现在可是落她手里了，就得认“黄泥姑”的命。做饭洗衣洒扫一样都不能落下。

不干？不干就得流落街头。愿意给人当小老婆或者去妓院成个娼货，她也不拦着。

在这样无情的打压下，半夜里英子又偷偷哭上了，她掩着声，不想惊动身边的母亲，可还是被她觉察到了。

“英子，你怎么了？好孩子别哭。”母亲尽着慈柔宽解她。

“妈，我们该怎么办？姨母怎么能这样对我们？从前咱家好的时候，可没少帮她和表哥。”

“你姨母是个糊涂人，等过两天明白过来就好了。”

英子听不进去，自顾说着自己的话：“我不要给人当小老婆，更不去卖妓做娼，我要嫁给表哥，不然…不然我就是死。”

夜里说到生死，似乎比白天更沉重。母亲心里一惊，知道英子已经挨到份上，眼看要受不住了。

她一边轻拍着女儿的背，一边凑在她耳边交代，虽然家没了，钱财衣物也都折在里面，但她们并非一无所有。

就在她们来时绕过的那座山头，还有他们家的一个小果园，早些年给县长和富人供应果子的，后来雨水不济又疏于打理就荒废了。

然而这果园真正的玄机还不在果树和果子上。那里有个石头垒砌的小院，院墙跟一块石头底下藏着一些家私，是老头活着的时候为防不测准备的，足够她们娘俩一辈子衣食无忧。

“妈你干嘛不早说，看姨母还敢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

“财不外露，老辈的规矩了。”母亲叮嘱她不要随便说出去，以免招来祸患。

除此之外，母亲还有自己的打算。她要磨砺一下女儿的脾性，从前被父亲惯坏了的人突然失了庇护，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经常生病，保不齐哪天就不在了，将来女儿一个人可怎么活。还是趁她在的时候，早让女儿知道活着不容易，尝尝苦难的滋味，以后真遇到困难就不那么着慌了。

她也想借此考验一下外甥准女婿，有钱风光的时候是不容易看清一个人的，如果他是真心，这个时候最能看出来。

英子听了这些，立马破涕为笑，“妈，从前你总说爸老狐狸，鬼心眼多。今天看，你比爸的花花肠子还要多出几道弯。”